老君山的明争暗斗,判官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花了大价钱从大汉第一杀神手上讨要来的八千黥字军全军覆没,耗费庞大财力物力香火情更生的中华第一勇士蒙恬为别人做了嫁衣。
刘辩在梧桐院等到黄灿灿的梧桐叶落光,清晨地面结出一层白霜,彻底稳定了老君山的局势,这才动身回到了虎牢关。
中间出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处于不同阵营的南阳郡太守诸葛珪带着郡丞、长史、功曹史先后多次拜谒刘辩,唯独大将军何进的那位嫡系人马南阳郡都尉派个人来都欠奉,更不要说自己亲自过来了。
这件事刘辩并未放在心上,这位南阳郡都尉的小心思摸得是清清楚楚,安心离开老君山赶往了形势严峻的虎牢关。
山势高耸的老君山比起淮泗平川地带下雪要早一些,终于从大后方调离有幸亲临前线的陈武,踏着积雪从山脚大营走出来,拎着一壶黄酷酒往数十里外的宛城赶去。
郡城宛城有一位父亲生前的好友,官职不高,不过按照官场风俗,自己卸任长安县尉高升为扬威将军,还镇守南阳郡,理应是第一个拜访父辈生前的好友。
一来在当地赚取孝字的声望,二来疏通关系从叔父那里理清南阳郡盘根交错错综复杂的关系当先客客气气的拜谒哪家大望族,哪家需要搁置几天,南阳郡各大望族之间有什么矛盾冲突,粮秣、盐铁、兵源分别掌握在哪一家世家望族手里,林林总总,说不上了如指掌,起码要能做到心中有数,以便自己坐稳南阳郡。
荆州富庶,南阳郡比邻司隶,又有一条山路通往丝绸之路的和终点长安城,宛城的繁华程度实际上不比州城襄阳逊色多少,一人一马踏着厚实积雪前行的陈武,迈上官道以后,行人车马明显多了起来。
秦岭山脉里铺展的雪层越来越厚,陡峭的山路越发寸步难行,宛城距离长安足足七八百里,若是算上蜿蜒回转的山路,少说也得有个一千里以上的路程,大商贾们多数绕道雒阳转一个大弯由殽函之险进入长安城。
小商贾们不像家底丰厚的豪商巨贾有钱组建一支人彪马壮的护卫,积攒了几辈十几辈的香火情早就与地方豪族结下了浓厚的交情,只要不靠近西壁垒战场,即使是在黄巾贼的管辖地带仍然是畅通无阻秋毫无犯。
没人没马也无香火情的小商贾们只能铤而走险的趁着积雪还不是很厚,多走几趟人迹罕至的伊阙要道,希望今年能过个肥年。
寒风凛冽,陈武刻意放慢了主公赏赐的西凉大马,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黄酷酒,一边笑容和煦的慢悠悠赶向宛城。
治军严苛的陈武,私底下常常被士卒们称作小徐荣,西凉五大帅将之首的徐荣以经常鞭挞死士卒著称于世,可见士卒们对陈武的畏惧。
这么一位整天绷着脸的严苛将领,这段时间以来笑容比起太史慈还要阳光灿烂,原因在于刘辩临走以前从舅父那里讨要来一封扬威将军的一纸诏书。
扬威将军虽说只是杂号将军里排名最末的入品将军,却是主公麾下第二位正儿八经的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的甘宁和太史慈都没能获得这等殊荣,看来主公并没有忘记自己,这几年任劳任怨的辛苦也没有白费。
“这位壮士。”旁边赶着牛车的祖孙二人中的头发花白老汉,突然喊了一声,瞅着马鞍旁边悬挂的酒壶,咽了咽口水难为情的抱拳道:“今年的大雪来的委实太早了一些,小老儿从江东赶过来的时候还下着小雨,到了南阳郡又是大雪又是天寒地冻的,暖身子骨的酒没准备多少,不知道壮士能否卖给小老儿一壶酒。”
似是怕坐在牛车上的小孙子承受不住北方刺骨的寒冷,白发老汉特意在牛车上铺了一层层厚实的稻草,中间挖空,探出脑袋的小孙子耳朵冻的通红,还是遏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灵气十足的小眼珠四处张望。
每当小孙子露出小脑袋,白发老汉总会扬言打烂屁股让他赶紧躲进去,可白发老汉对于家中的这根独苗宝贝的很,哪里肯真的动手。
小孙子似乎也知道,每当瞅见大父扬起鞭子立即躲进去,随后赶紧又兴高采烈的冒出头,惹的白发老汉又气又笑。
陈武羡慕的看着白发老汉含饴弄孙,心想白发老汉多半是故意的,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多逗逗小孙子,再过几年可就有心无力,豪爽的扔了过去,刻意放慢马速并驾齐驱问道:“老太公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亲自出来行商,家中儿子怎么不来,要是被县里父母官知道,少不了一顿不孝鞭。”
白发老汉猴急的抿了一口,黄酷酒的烈劲直冲脑门,没有年轻士子初次品尝黄酷酒时的眼泪鼻子一起喷涌,有的只是老酒鬼的心满意足。
迎着寒风微眯眼睛的白发老汉,突然露出了悲戚:“哪里还有什么儿子,公子是不知道该死的黄巾贼有多该车裂,小老儿的三个儿子个顶个是安分守己的好人,老天爷瞎了眼的全在行商的时候被黄巾贼砍了脑袋。”
摸了摸小孙子四处躲避的小脑袋,白发老汉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人气:“好在二儿子的死之前,留下了一个带把的,小老儿家中才不至于断了香火。”
陈武默不作声握紧了腰间环首刀,黄巾贼他还真没接触过,除非是有北宫伯玉的本事和李侯那般的声望,想要在三辅之地叛乱,早不知道被西凉军和并州军来回犁了多少遍。
“大父。”小孙子的黑眼珠羡慕的盯着那口卖相一般杀气却很足的环首刀,小身板几乎从牛车里跳出来:“我想摸摸那个长刀。”
“来的时候隔壁村的赵小二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太子手底下的一名伍长,平时可牛气了,连亭长的儿子都敢揍,我要是能亲手摸过杀人的长刀,回去以后肯定能羡慕死赵小二他们。”
白发老汉脸色大变,偷摸看了一眼颇有什长气势的壮士,见他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行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对于三教九流的规矩懂得一二。
骑卒的马,步卒的刀,一个被称为小媳妇,一个被叫做假儿子,当兵的脾气本来就火爆,别说是摸了就算是寻常老百姓多看几眼,少不了一通拳打脚踢,碰到一些兵痞子甚至会直接砍了脑袋,杀良冒功。
媳妇和儿子能轻易让别人摸?
换作旁人陈武就算不会殴打祖孙两人,免不了脸色难看,听这位白发老汉的口气,好像还与主公麾下的忠贞将士有所牵连,此时距离宛城城门已经不远了,便解下了环首刀。
白发老汉受宠若惊的伸出双手去接,摸到黑色刀鞘的一刹那,白光一闪,干净利落的挑断了小孙子的脑袋,一张制作精良的小手弩从小手里掉了出来。
白发老汉并没有出现应该的撕心裂肺痛哭,冷冷一笑,化掌为拳,一拳砸向了陈武的右腿一拳砸向了西凉大马的脖子。
陈武作为一名擅长治军的名将,沙场冲阵的本事稀松平常的很,但那是相对于太史慈甘宁这些超一流猛将,手持长刀斩杀几十名普通士卒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这名白发老汉并不是普通士卒,而是江湖十大门派之一谷雨山庄的一名供奉,实打实的小宗师光景,在江东武林闯下了一个起江手的名号,为人狠辣睚眦必报。
江东江湖的一些没背景没靠山小虾米,最喜欢打着他的名号行走江湖,不知真假的小门小派也只能捏着鼻子放过那些连吃带拿还带骗的起江手嫡传弟子,就怕万一啊,他们可不想被睚眦必报的起江手灭门。
陈武打死也不敢相信汝南袁氏都要捧在手心的三品小宗师,竟然得不偿失的前来刺杀自己这个小人物,难道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珍珠。
其实不小了,出身寒门的陈武和陡然暴富的泥腿子一样,没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不清楚一个扬威将军代表着怎样的权势。
那可是太子麾下的军方二号人物,未来跺一跺脚朝廷中枢震三震的功勋权贵。
白发老汉一拳落空,另一拳砸死了西凉大马,不紧不慢的游走向二十步以外的陈武:“小老儿有点不明白,我已经刻意遮掩全部的气机和内力了,陈将军是怎么发现小老儿的。”
沙场和江湖是两座不同的池塘,不过有一点惊人的类似,都是浑浊不堪,按照江湖人的说法三品小宗师遮掩了气机和内力,一般不擅长望气的一品山顶人物同样是看不清雾霭后面是座大山还是一堆黄土。
陈武这些久经沙场的武将,却能一眼看出,因为沙场作战依仗最多的并不是气机和内力,沙场嗅觉极其敏锐的陈武,怎么会发现不了白发老汉和那名小孙子身上浓郁的杀气,手上最起码有七八条人命。
沙场作战更不会浪费体力去说一些有的没的话,陈武提起刀,不顾江湖人眼里的脸面,火速往宛城城门奔去。
陈武的这一刀就像是往荷塘里洒了一把饵料,翻滚出无数的锦鲤,大的小的,红的黑的。
刚才还在吆喝着号子一副和气生财模样的商贾们,下一刻全部变成了杀人越货的暴徒,手持形形色色的兵刃冲向了在陈武的提醒下急切关闭城门的守卒们,人数多达上百人,大部分还是各地江湖数得上号的好手。
陈武一路浴血奋战斩杀了三名江湖好手过后,堪堪来到吊桥的边缘,这次袭击宛城显然是经过周密的策划,路两边卖茶汤果蔬的小贩们,早在陈武暴起杀人的那一刻,从一堆瓜果蔬菜里面抽出了一根根钩镰锁链,牢牢抓住了吊桥边缘。
宛城戍卒和江湖好手相互角力的时候,不断有提着刀剑的江湖人士越过吊桥,杀向城洞口严阵以待的二十来名戍卒。
好在南阳郡太守并不是那些酒囊饭袋买来的,而是诸葛珪靠着真才实学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位出身于治学世家书香门第的诸葛太守,没有一点手持笔杆子自称刀笔吏的人习性,反倒是尤其重视一郡的武功。
这也是荆州牧刘表放心让这位世交好友坐镇战略要地南阳郡,而不是派遣一位上将的主要原因之一。
宛城守军除了没经历过几场真刀真枪的血战以外,在操练和军械保养上不比济北步卒陈留悍卒这些能征善战的中原虎师差上多少。
二十几名宛城城门守卒面对这么多的敌人,除了有些初临大战的紧张,还真没有一星半点的畏惧,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按照诸葛太守颁布的法令,一颗人头可是能换一匹布绢。
不是一尺,也不是一丈,而是整整一匹!
虽说比不上蜀锦吴绫这些世家望族专属绢帛,但是整整一匹布绢又有几家攒的出来,家里婆娘算计的足够精细的话,过上十年丰衣足食的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武且战且退,退无可退的抵达城门口,生怕被宛城守卒当成对面的暴徒,一把扯掉了身上的儒袍,露出了一副精良的鱼鳞宝甲年,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后面那些守卒明显是没见过血的雏儿,多半会见人就杀:“什长去通知里面的人赶紧过来支援,其余人结成数阵。”
正如陈武所预料,这些跃跃欲试正准备来个开门红的宛城守卒,瞧见那副宛城只有一位豪商校尉凭借雄厚财力买来一件的鱼鳞宝甲,着实吓了一跳,慌忙抬高各自的长矛,步履却不慌乱的由一字长蛇阵改成了密集的数阵。
陈武暗暗点头,不禁对南阳太守诸葛珪萌生许多好感。
半柱香以后,陈武身边还能站着的守卒只剩下十一人,援军迟迟没来,回头一看,却发现一名老兵油子,竟然在躺着睡觉,要不是现在抽不开身绝对一刀宰了他。
独臂老汉呲牙一笑,缺颗门牙,拿起酒壶小小的嘬了一口,生怕酒水从门牙窟窿里流出来,赶紧吧唧吧唧嘴。
格外的刺耳。
几口酒下肚,脸色微红的独臂老汉,恨铁不成钢的絮絮叨叨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咋就这么气盛哩,俺瞧着一位美人的波涛汹涌正起劲,全被你们搅乱了,不过,只有五十岁的小美人提起剑奔跑,汹涌的更厉害喽,嘿嘿。”
独臂老汉念叨完,换了姿势,继续喜滋滋的躺在城门口。
笑容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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