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惊天噩耗传遍了京师雒阳,朝野震动。『『ge.
大将军府内,建有一处名为蕉雨的别院,取自士大夫文人种蕉可以邀雨、贮水可以邀萍之意,这处别院原来是霸道儒圣班超在京畿雒阳为数不多的别院之一。
每次回京述职,朝中好友便会在这处栽种了十几棵芭蕉的小院子为班超接风洗尘,年轻时的文坛宗主何休在这里有幸结识了先生郭泰,每当自己因为昏聩的朝政义愤填膺并且深感无能为力之时,便邀请当时还是好友的郑玄、蔡邕、卢植这些庙堂雏凤在这里饮酒赋诗。
这处被誉为刘氏玉树的刘表一次醉酒后,命名为蕉雨亭的平凡小院,成为了当时天下士大夫文人最为钟情向往的地点,甚至超过了稷下学宫,因为能在这里参加蕉雨雅集的士大夫文人,无一不是引得朝堂中枢风起云涌的小紫衣。
后来大将军何进开府建制,周围十几家庭院全被财大气粗的南阳何氏买了下来,围绕这处僻静小院建造了大将军府,这处被誉为南阳何氏中兴之地的蕉雨院,除了宗族老供奉何休时常来住上几天,基本上不会让别人随意进入。
年少无知的何咸曾经因为好奇,又在表兄怂恿下,偷摸翻进了庭院里,要不是皇后姑姑拦着向来宠溺他的大将军,差点一巴掌抽在何咸脸上。
今天,这处从光武中兴以后大汉第二皇帝汉明帝时期到现在凝聚了天下一斗文气的僻静别院,不知为何充斥着一股子沙场肃杀的味道,几十名武将文臣待在京畿权贵看上一眼已经心满意足的蕉雨院,没工夫去喜笑颜开的欣赏,个个是心急如焚。
那条消息给大将军何进带来的震动,居然大到了这种地步,不惜把叔祖何休气的吹胡子瞪眼也要借助南阳何氏中兴之地,压一压那条消息带来的血光之灾。
刘晔锦衣入山南,一日后,大汉南线大军全面投敌,高举清君侧的大旗正与南线的二十万黄巾贼一起进逼雒阳。
卫尉盖勋以老持沉重著称庙堂,就连硕果仅存文坛遗老有道先生郭泰都亲口赞誉了一句有罐子遗风,投向庭院内那间蕉雨亭的视线,焦躁不安:“这都火烧眉毛了大将军怎么还不来,今天可是大将军天还没亮就把我们几个老头子从被窝里拽出来,现在倒好,他反倒是迟到了。”
一炷香以后,在庭院里随便拎出去一位都能让地方州郡长官亲自相迎的众多文臣武将们热切的期盼下,本以为耗费时间披挂甲胄的大将军何进,穿着一袭寻常衣衫走了过来,身边跟着的自然是陈琳。
这小子有才是一方面,更多的怕是大将军想儿子和外甥了,任你是天潢贵胄还是贫苦庶民,上了岁数最想要的也只有含饴弄孙了,儿子何咸整天泡在军营不回家,外甥更是在外辛苦征战,灵气逼人的十几岁小小少年陈琳,很是招大将军喜欢。
大将军何进略带沧桑的脸容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阴晴不定,神色淡然,轻轻挥手,在众多文臣武将不解的神情中屏退了紧急召集过来的所有人。
脾气刚直急躁的延尉傅燮,拉住正准备向外走的盖勋等几个老同僚,就差破口大骂,急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老何你这是搞得哪门子门道,皇甫规大汉四大名将的名头可不是买来的,那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当年巡查边陲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皇甫规怎么打仗的,只用了一千人杀的两千多从小长在马背上的匈奴人抱头鼠窜。”
“手底下又都是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故將旧臣,还有五六万在边陲服役多年的百战老卒,在加上二十万黄巾贼,别说太子也不过五六万的主力军了,就是再加上北线曹操的所有人马,也不见得打得过皇甫规这个逆贼。”
“更何况现在的太子是内忧外患,老巢虎牢关被黄巾贼攻克了不说,还得面对十几万的黄巾贼西壁垒主力军,现在还要面对南线的二十几万大军,能挡得住?”
大将军何进当着这几个了老朋友的面,不再端着了,苦笑一声:“现在的局势你也知道,前线估计早就人心惶惶了,后方好不容易凝聚一股子强大军心的太子党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这场仗真的不用打了,直接认输好了。”
一旁的盖勋扯了扯还要说话的傅燮的衣袖,平淡道:“老何的做法是对的,你没见来的时候脚步轻浮的那些人,走的时候沉稳有力了很多,这和打仗一个道理,只要主将不慌乱就算是局势再怎么岌岌可危,大军的军心依旧不会散。”
“再说了。”盖勋走到那一株株寄托了许多大儒权贵各种情怀的美人蕉旁边,深吸一口清新的草木香味,笑道:“老夫相信戏志才徐庶程昱这三个未来有望扛起文脉大鼎的稷下大才。”
“更相信咱们那个雄才大略三次大礼参拜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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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宦海沉浮了一生的盖勋眼光真是没的说,岭南坡大营内的众多武将谋士们,没有一个出现恐惧的神色,一反常态的露出了亢奋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军包围了黄巾贼,以苍天在上之势准备彻底碾压敌军。
“时机已到。”徐庶在一卷绘制详尽的山河走势图面前,来回踱步,手指点在北线的敖仓:“主公,当初臣极力举荐曹操担任北线主帅,除了是因为曹操放在稷下学宫那也是可以和周瑜田豫争锋的一等一军事奇才。”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曹操身负兵仙韩信背水一战的大勇,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可是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贫苦百姓还好说,那些坐着混吃等死有着数不尽锦衣玉食想娶几个美人就能娶多少的权贵子弟,几乎没有敢亲自把自己往阴曹地府送的。”
“曹操不同,从虎牢关一战就能看出来,曹操对于大汉王朝的一片赤诚已经超出了生死二字,也只有他可以完成接下来收官的两个重要步调。”
“这两步不能有一点差错,稍微出现一点哪怕是一点的失误,我们毫无疑问的就会满盘皆输,而且是输的连裤子都不剩下。”
闭目养神的刘辩,睁开双眼认真的注视面前侃侃而谈的徐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做事小心谨慎到有些迂腐的徐庶,别说这种以小博大的豪赌了,就是以大吃小的小赌怡情也不屑去做的,今天怎么转了性了,敢下这么大的赌注。
徐庶被在场所有人盯的赧颜,摸了摸腰间的劣质佩玉,信心暴增:“臣知道主公想说什么,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早在西壁垒大战以前臣就和志才先生,一起推衍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
“翻来倒去的算计了一遍,就算是把养不熟的白眼狼刘焉和刘表算进去,胜算最多只有五成,在臣看来还是太过冒险了。”
“有一日我与志才先生因为选用哪方面的棋子争吵个不停,奉孝拎着酒壶刚好过来访友,嗔之以鼻的说了一句刘焉刘表刘繇这三个下流你们别想了,最多有一人派遣一员老将过来象征性的支持一二,不会真的去耗费哪怕一兵一卒的。”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了气度不凡的严颜。
“关于那场争辩,最后在奉孝的拍板下,施行了一条极为冒险的豪赌,正是效仿霸王项羽的破釜沉舟与黄巾贼来个有死无生的决战。”
“不过在这之前有两步极为重要的棋子要落下,这两处关键的棋子倘若是落的不好,破釜沉舟也就成了一纸空谈。”
徐庶的手指用力按在敖仓,目光炯炯:“拿下黄巾贼的辎重要地,敖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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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一勾一划过后,重新回到大营的周瑜,下达了一条很是奇怪又凶险的命令,抽调黄河北线所有水寨的大部分士卒,全部聚集到广武城内。
为了策应西壁垒主战场的决战,不日将于曹操率领的北线汉军全面开展,牵制这支很有可能趁机南下的北线汉军,免得给西壁垒主战场造成麻烦,横生枝节。
刀矛如林的广武城城头,戎马一生的大将龙且皱着眉头俯视城郊不断涌入广武城的黄巾士卒,算上这最后一批黄巾士卒,小小的一座广武城已经容纳了将近十五万大军。
广武城兵力雄厚的都要比上长城了,可是偌大一条固若金汤的黄河北线只剩下汤了吧,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那条北线壁垒,如今兵力空虚的吓人,每一处营寨只剩下了一个徒有虚表的外壳。
如果不是北线更北的地方还有沮授在那里强撑,少府刘虞麾下的幽州军只需要派遣一支数百人的偏师,很快就能突破黄河北线,到时候广武城腹背受敌,这条费尽心思打造的黄河壁垒,将会不复存在。
初出茅庐的沮授难不成是范增先生转世?竟然值得周瑜这么信任。
龙且蓦地握紧卜字大戟,转世这件事在信奉鬼神的老百姓心里,那是深信不疑,重活了一回的自己却知道,范增先生又不是神乎其神的一品陆地神仙,哪有什么转世的可能。
再说了阴曹地府和十八层地狱不过是道教与佛教编出来的,用来劝导人向善,哪有什么真的阎罗王酆都,转世义士要说没有吧,还真有一个,那就是传说中的真武大帝屡次下凡斩妖除魔。
霸王好像就是真武大帝转世,不过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依照史书来看多半是假的,史书上可是清楚的记载霸王死在了武将,要真是真武大帝转世,会死在刘邦那个小人手里?
周瑜难得出现了谨小慎微的神色,不知道咋回事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次大战有种令自己直发毛的重要感觉,难道曹操是我的压胜之人?不可能,我周瑜的敌人向来只有那位大汉第一杀神,至于这个水分很大的兵韬评豹韬,还是老老实实的猴子称霸王好了。
龙且回头看向在到处都是沙场味的城头,还是掩盖不了那一身登仙之资的周瑜,心直口快的问出了心中疑惑:“公瑾,区区一个兵马还不到五万的曹操,值得你这么重视?不惜放弃了几乎整条黄河北线。”
“要知道黄河北线对于我军来说至关重要,这条黄河北线要是守不住,幽州突骑可就要长驱直入了。”
“广武城深沟高垒,以这座城关先后加固了三四次的坚固,城内的两万多黄巾精锐守上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何必强行抽调了这么多的北线士卒。”
周瑜知道大将龙且除了当初那位一刀斩去天下第十一条手臂的关羽,谁也瞧不上眼,大将龙且也有资格藐视天下群雄,楚汉相争的时候,死在他手里的各种名将悍将没有一打也有个十几个:“龙且将军千万别小看了曹操,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名将,虽然说比起我家师兄田豫差了点,终究是上了兵韬评的世间名将。”
说着说着,周瑜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自家先生那位学识渊博的兵家祭酒可是亲口说过,师兄田豫相比较自己差了一分,曹操连师兄都不如,更不要说与自己相提并论了。
宰了曹操以后,正好趁势南下,看看那位让风流才子郭嘉都倾心不已的太子,究竟有什么魅力。
曹军大营。
曹操早就从斥堠的前线战报得知广武城的真实情况,这位做梦都希望封狼居胥的汉臣,非但是没有加固营寨,准备坚守城垒挡住准备南下的黄河北线黄巾贼,就在今日命令全军烧掉了营寨。
这一战比起虎牢关一战,凶险了不知多少倍,毕竟黄巾贼的主帅是周瑜,还有一大帮子名将悍将辅佐,怕是有去无回了。
屹立在高头大马上的曹操,眯眼望向巍峨横亘在大地上的广武城,没有慷慨激昂的激励士气,没有引吭高歌的做出一篇壮志凌云诗歌,只是在默默的书写一封家书。
“此次杀贼,为大汉王朝争生存,兵凶战险,生死未卜,家人当我曹操已死,绝勿以我尚生。”
“予果死,堂上双亲,请殿下奉养,膝下诸子,望殿下抚教,予妻守嫁,听其自然。”
“孟德绝笔,大汉中平四年四月二十八日,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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