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8 雒阳危局
作者:半山先生      更新:2019-08-09 21:00      字数: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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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荡青史上无数如椽巨笔阐述权利二字,唯有血腥,新旧两朝的更替,甲士死亡不下数十万,中原各地处处哀鸿遍野。

即便是国泰民安的盛世,党羽之间的斗争往往以头颅落地收场,更有甚者抄家灭族的数不胜数。

太子党与二皇子党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二十年前的熹平血祸、辛酉之祸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当时的庙堂两大党羽外戚党与宦党都是恨不得把对方除之后快,这才酿成了震惊朝野的两桩公案。

以袁隗杨赐为首顶尖世望始终是超然物外,从不去掺和暗流涌动的那滩子浑水,现在回想这二十年来庙堂中枢所能篆刻在竹简上的大案小案,每一次都有这些顶尖世望暗中推波助澜,说他们是幕后推手也不为过。

时至今日,寥寥几家却掌握全天下绝大部分权利、钱帛、军队........顶尖世望们终于撕去了伪装,露出了獠牙,这也是他们撬翻大汉王朝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再不出手,等到太子携着大胜之势归来,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再也没了家天下的可能。

怪就怪天生早慧的太子过于雄才大略,怪就怪剑尊王越强行为他续命,这也就罢了,现如今那位袁隗小时候见过一面便是中年的中年儒生有意扶持太子,有了中年儒生的扶持,甭说登基称帝了,再造就出一位万国来朝的有道明君不在话下。

永寿之春为何叫做永寿之春,可以说是中年儒生一手缔造,葛玄、荀爽、庞德公、黄承彦.......这一位位国士年幼时都曾在那名为学海的绿水湖畔仰望过中年儒生与稷下祭酒们手谈。

至于这些治国安邦的国士为何没有一人卖与帝王家,专心做那教书育人的夫子,还是在于中年儒生与他们的一次促膝长谈。

荀彧、郭嘉、周瑜、戏志才........熹平大才以井喷的方式冒出了一波又一波,过去万金难求的瑚琏二字,几乎等同于廉价的青菜萝卜,稷下学宫随处可见,为此稷下学宫还罕见的大兴土木扩建了学舍。

同样是和中年儒生脱不了干系,与那位造就了三桩公案也不知道真实身份的阎罗,分别得到了一言兴邦和一语祸国的评语。

首次得知这些只流传于几位顶尖家主之间的秘档,饶是王允在宦海沉浮了这多年喜怒早就不形于色了,还是忍不住的呼吸凝滞了十几息,如果不是杨彪感觉有点不对劲扯了一下王允的汉服袖口,说不定这位文臣中坚已经背过气了。

王允快速闭上眼睛,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十指交错,指甲都快渗出血了,这才长出一口气说到:“文先,我们现在是箭在弦上了,已经由不得我们了。”

“立即命令西园大卒们出发,争取在天黑之前把大将军何进傅燮盖勋王匡这几名太子党主要成员斩草除根,至于其他小人物,到时候自动会见风使舵的倒向我们。”

杨彪父亲的祖父也就是他的曾祖杨震,在青史上有一个力压数百年来所有汉儒的别称,关西孔子,弘农杨氏在朝野上下的清望比起汝南袁氏只高不低,不过因为弘农杨氏子弟历来不热衷做官,在势力上汝南袁氏反倒是力压一头。

打小接触四书六经的杨彪,内心还是很抵触这类血腥手段的,可现在关乎弘农杨氏的气数,再怎么身不由己也由不得杨彪自己的性子来了。

轻轻点头,步履却异常沉重的走向了佩刀持弩的四万西园大卒。

王允与杨彪相交几十年,怎会不知总角之好的心思,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狠辣的话:“记得一个不留,要不然你我的宗族都会有灭顶之灾。”

西园八校尉只有六人在场,一门心思想要灭了大将军满门的只有王允袁术两人。

袁绍不屑于这等卑鄙手段最主要还是亲生父母潜移默化的忠孝思想,使得他比谁都抵触几乎等于‘起兵勤王’的逼宫行为。

典军校尉王摩说好听点极其的尽忠职守,说难听点就是愚忠,而他却比谁都积极这次杀入大将军府,因为在他心里没那么多的庙堂蝇营狗苟,单纯的认为只要是杀了二皇帝何进,皇帝陛下便能收回兵权便能励精图治便能整饬朝堂,即使自己遭到太子的迁怒也在所不惜。

助军左校尉王祥单看姓氏就知道是雒阳王氏的一员,家有十子,子子不同,王祥还真没有什么家天下的想法,也无光耀门楣绵延气数的念头,这辈子最大愿望就是守着院子里的那间小书房,念念书,制制艺,就够了。

反正父亲遗留的家产多达上百亩上等水浇田,这辈子吃喝肯定是不愁了,妻子又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温婉女子,小妾也纳了两名在一郡之内都颇有艳名的美貌女子。

不愁吃穿,有妻有妾,人生足矣。

访庄、喷墨、名花、奇石、读史、学画、玩印、养猫、骑猎.......还有太多的士子雅事以供他娱乐一生,就如郭嘉手制如意足茶宠送给戏志才所说,知足常乐。

王祥现在的人生已经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何必再煞费苦心的去掺和那些庙堂权术,时刻紧绷着心神防止被迫害,整天想着如何算计政敌,活的太累了。

锦衣玉食、美人在伴、雅事如云,何不学学抱璞三友之一的司马徽,逍遥一生不好吗?换句话说,已经有了混吃等死的本钱,何必再去苦哈哈为宗族而活。

雒阳王氏武运上有王摩,最为看重的一家文脉扛鼎人并不是心机深重的王允,而是逗鸟浇花玩石随遇而安的王祥,若不是他不喜乃至厌恶庙堂权术,雒阳王氏的未来家主说不定就得易主了。

王祥在刘辩那张名单上同样是名列前茅,现在的他或许不怎么出名,或者也是因为他随遇而安的性情错过了三国大年,到了曹魏以及西晋年间可是因为功勋从小小的县令爬到了掌握天下兵事的太尉。

无奈,王允以王祥的母亲为要挟,事母极孝,曾经在儒林留下卧冰求鲤佳话的他,只能恼怒不已扔下与温婉妻子一起为母亲手制的佛手酥,抛下一人烧火一人扇风的美貌小妾,掺和这场不出意外将会给整个大汉带来一场地震的祸事。

以王祥的才智,足不出户,却是深谙庙堂局势,只可惜他从局外人变成了一枚棋子。

平时看起与世无争的王祥,一旦涉及自身甚至影响到母亲,那股狠辣劲就算是铁石心肠的王允都自愧不如。

反正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不如来点狠的,最好能够斩草除根,免得给母亲妻妾带来杀身之祸。

踌躇再三,王祥决定全盘托出一局万无一失的官子谋划:“子师兄长,虽说自从西园八校尉建立以后,卫尉、执金吾、虎贲郎、羽林郎已经被袁司徒几位庙堂大佬以国库空虚为理由撤销的差不多了,整个雒阳的防御手段除了这几万西园大卒没别的了,但这样还是做不到万无一失。”

“哦?”王允这个堂弟打小就不合群,族中其他子弟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夹竹马打架的游戏,他倒好,闷在厨房里跟那些下贱的庖丁学做肉糜,说是母亲身子骨不好,需要食补,因为这事自己和其他子弟没少被父母祖父责备,那时没有一人不恨他的,现在想想幸亏如此:“休征,你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出来。”

平时看似闷不吭声的王祥,说出的谋划直教王允后背沁出了大量冷汗,不由的想起了年幼时得一件事。

叔父王畅年轻时喜欢养狗在京畿权贵里那是出了名的,一名从辽东来的好上为了搭上雒阳王氏这棵参天大树,特意花费重金从胡人那里买了一只菇黄豹。

叔父王畅那叫一个喜欢,不仅帮那名豪商争取了辽东郡二把手郡都尉,一步登天,整天早朝也不去了,没事就带着菇黄豹四处溜达。

后来,不知道怎会回事这只能与豺狼虎豹搏斗的猎犬,莫名其妙的死了,不是死于外伤,也不是被人毒死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

几年前,王允琢磨养生之道,从医家祭酒张仲景的一本医学典籍上看到过一个说法,药补不如食补,但是食补要根据地域六气和九种体质来,掺杂了人参鹿茸的药膳对于气虚体质是妙手回春的圣品,可如果阳盛体质的人要是吃了,就是砒霜了。

所以才有一句冬吃萝卜夏吃姜,晚吃姜如吃砒霜的说法。

王祥当年整天不就是在琢磨食补药膳,那只菇黄豹曾经凶神恶煞的作势要去咬王祥的母亲,那时事母极孝的王祥一反常态的满脸平静离开,没几天菇黄豹就死了。

“子师兄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没有任何的回头路,既然做了不如做的果决一些。”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沮授还有那个斩杀老将军张奂的张郃现在应该驻扎在京畿附近的北邙山,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奇袭雒阳,反正大家的目的相差无几,不如合作一二。”

“西园大卒人数众多是没错,别忘了雒阳城内还有当今天下最精锐的两只军队,具甲营和武卒营,这两支骑战第一步战第一的军营要是联合起来,数万西园大卒不见得能够攻克大将军府。”

“有了那十来万黄巾精锐重要的是那位寒门出身的名将张郃,想不攻下大将军府都难,所以说不如再等个半天,反正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差这半天了。”

这条谋划很是熨帖王允的心意,频频点头:“话虽如此,但是我们与沮授可是敌对阵营,你怎么知道沮授愿意和我们合作,万一把我们一起吃掉这可如何是好?”

王祥看向王允的眼神不禁有点古怪,转念一想,也对,不是谁都能跳出思维定式的,要不然国士真成烂大街的青菜了:“兄长此言差矣,难道兄长忘了沮授的真实身份了?”

真实身份?不就是汝南袁氏的谋......王允猛地一拍王祥的肩膀,正要夸赞这个没什么争胜心的堂弟,突然长大嘴巴呆呆的站在原地。

“兄长,这样还不够,大将军死了我们顶多算是少了一个政敌罢了,只要太子得胜归来,携带大胜而来的民心,以及麾下历经四年沙场熬练的悍卒和悍将,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会招来灭门之祸。”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宰了皇帝,伪造一封传位给二皇子的矫昭,册封太子为弘农王的诏书,还有切记一定要告诉王畅叔父千万别搞出什么托孤的辅政三公,要不然咱们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皇帝一死,为了夺权辅政三公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万万不可设立这是什么道理,王允皱眉道:“休征前面的话为兄倒是很赞同,不过后面的辅政三公安排,为兄可是有点看不明白了。”

到了这个时候,王祥内心其实比谁都焦急,自己的谋划必须成功,没有成仁的道理,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千万不能连累母亲:“进攻大将军府这件事就交给兄长了,至于入宫勤王这件事交给别人兄长也不放心,就由我率领助军左校营亲自执行。”

不知不觉间,王允手心已然满是汗水,望着那道多年与世无争的背影,眼底尽是震惊以及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杀皇帝?袁隗杨赐这几个老匹夫都不敢,整个天下除了你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与世无争?

莫名有些想笑的王允,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深深的恐惧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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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一处隐秘大营,沮授张郃二人凝视面前侃侃而谈的文弱书生,呼吸艰难,脊梁直冒冷气,直到文弱书生离开,这两位搅动北线风云的人杰,还是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

“公与先生,这次我们要真的名扬天下了。”

“不,儁乂你把士卒交给王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有多远离开多远。”

“公与先生?”

“儁乂你可知道被儒林捧得没边的卧冰求鲤。”

“学生更不明白了,还请先生直说。”

“事不宜迟,我们只带大戟士立即离开这里,以后记得离这个王祥远一些。”

“先生?”

“卧冰求鲤,呵,这个天下最可怕的不是杀人无数沙场屠夫,也不是江湖上动辄灭人满门的魔头,最起码他们还有底线。”

“而是这位卧冰求鲤的大孝子,因为这种心智坚韧到一种可怕境地的人,为了心中的执念,是没有任何底线的。”

烹子养母,卧冰求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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