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只感五内如焚,酷热难当。那“太阴焚灵魔焰”被乌木扇吸入体内,便似化为一条火龙,沿手臂经脉一路上行,他几番运功压制,都是徒劳无功。此时火龙终于一路行至丹田气海,叶澜只感气海中真元经火龙一炙,便如烈火浇油一般,热浪轰然爆开,遍及全身。
他方才见一名紫袍客被这黑焰扫中,转眼间便烧成飞灰,不禁心中惨然,只道自己也会在瞬息间化为灰烬。他心中害怕,脑中却甚为清醒,此时听到司空铎的大笑之声,满腔恐惧自伤之意登时化为愤怒之情。当下想也不想,猛然跃起,合身朝司空铎扑去。
司空铎见叶澜化为一道火光直扑而来,心头一惊,闪身欲躲。他丹田要穴被封,此时空有一身修为,却全然不能施展,便与普通凡人无异。叶澜去势如电,众人不及转念间,司空铎已被他拦腰抱住,滚倒在地。
司空铎身上紫袍亦是防身法宝,被叶澜抱住,衣衫却并不起火燃烧。祝文长只当叶澜临死前发狂,心想若任由他与司空铎同归于尽,便无法得知森罗殿来此地的阴谋,当下叹息一声,青玉灵华尺一拨,将叶澜手臂轻轻挑开,左臂伸处,抓住司空铎后颈一提,将两人分了开来。
叶澜只觉怀中一空,司空铎已被祝文长抢去抛在地上,他余怒不息,抬脚欲踢,猛然瞥见自己脚上鞋袜尽去,腿上也是赤条条的无有寸缕,这才发觉周身衣物已尽被烈焰焚毁,他心下大羞,顾不得浑身浴火,忙伏地坐倒,以手抱膝,同时四下张望,要找一件衣物遮挡。抬眼看到自己的乾坤袋便掉在左近,忙伸手一招。乾坤袋冉冉飞起,落入他满是火焰的手掌。火焰攀上乾坤袋,却无法损伤袋身,他打开袋口,招出一件黑色长袍,布袍弗一入手,又被火焰点着,转眼间化为灰烬。他心有不甘,又招出一件素白长衫,瞬息间又被烧毁。
叶澜大急,不知如何是好。余人见他这幅模样,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小子当真古怪得紧,死到临头,居然还在挑衣服……
司空铎倒在地上,见此异状,也惊得目瞪口呆。他这火符乃是门中元婴境高手以法力凝聚而成,魔火霸道异常,中者由内而外,先烧经络真元,再烧内脏骨胳,待得火焰烧至肌肤,当真是连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可此时叶澜浑身浴火,却直如没事人一般,这等怪事司空铎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禁不住失神道:“奇怪,奇怪……”
明德书院与森罗殿世代为敌,燕卓然深知这太阴焚灵魔焰的厉害,他见叶澜虽被火焰包裹,可这焰火色作明黄,并非太阴焚灵魔焰的漆黑颜色。叶澜身在火中,衣物焚尽,可火焰之下,他却仍是肌肤莹白,眉发宛然,身子显未被火焰损伤。
燕卓然见此情状,心中一喜,朗声道:“叶兄弟莫急!这火焰伤你不得,你速速凝心静气,收束真元。”
叶澜听了燕卓然话声,脑中一醒,心想性命要紧,顾不得再寻衣物遮羞,随手将乾坤袋丢在一旁,掐个法诀,意守丹田,调龙虎,引真元,试图将体内炙热的炎流一一收束。
运功良久,体内真元仍是东冲西突,暴烈难驯。叶澜周身浴火,肌肤痛如刀割,可这痛楚和他体内所受煎熬相比却已不值一提。他只感真元如沸,五内如焚,周身经络有似火炙,难熬难当。可说也奇怪,如此内外交煎之下,肌肤毛发却是一无所损,凝神内视,气海及周身经络非但完好如初,且在真元炙烧之下,反而愈发坚固。
叶澜见此情景,心下稍安,当下强忍痛楚,苦思自救之法。他分别将家传“静心诀”与“通灵合气术”运转数个周天,都是徒劳无功。正自无计可施,忽地醒起:“这太阴焚灵魔焰霸道异常,方才那森罗殿弟子只是被焰尾波及,顷刻间便给烧得尸骨无存。我与那森罗殿魔徒修为只在伯仲之间,让黑焰正面击中,撑到此时仍能不死,自是乌木扇之功。”
此时乌木扇正静静悬于气海之中,他想通此节,便将真元径向乌木扇上引去。乌木扇将真元吸入,稍一停留,弹指间又将真元尽数送归气海。
他虽身受极大苦楚,神智却异常清明,感到真元从乌木扇中一进一出,虽仍是炙热无比,却已不如何难当。他心下一喜,运功不停,将真元源源送入乌木扇。如此这般,只感体内真元中炙热之感越来越弱,只一炷香光景,体内便只余一片融融暖意。
众人见叶澜安坐调息,眉头渐渐舒展,周身火焰亦越来越弱,最后变为一层薄薄火苗,跳动几下,就此熄灭。火焰一熄,叶澜睁开眼来,法诀一收,不待起身,一把抓过乾坤袋,从中拿出一套衣衫,迅捷无伦地穿上。
他站起身来,低头只顾整理衣衫,一张脸红得重枣也似,不敢抬头望向众人。燕卓然和一众太虚弟子见他死里逃生,惊异之余,尽皆大喜。文峰走上前去,大笑道:“你小子当真命大,这般大火都烧你不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世上又有什么福比艳福更妙?你安然脱险,正应该好好庆祝一番。老子明日便带你到倚翠楼去,好好快活快活。方才我透过火焰隐隐瞧见,想不到你小子长了一幅小白脸模样,本钱却甚是长大,倚翠楼的姑娘们定然喜欢……”
林文雍、莫文成等人听文峰如此说,都是脸露奸笑。祝文长听文峰越说越不成话,皱眉道:“文师兄,你莫打岔。叶兄弟,你现下觉得如何?”
叶澜急于穿衣遮羞,方才只待周身火焰熄灭,便穿衣跃起,并未全心察探体内情势。此时听祝文长问起,复又凝神内视,只见气海内真元充盈,壮大了数倍不止。滚滚真元翻涌不休,四面八方奔腾咆哮,滔滔有如海潮,波澜叠起,拨地摇山。
叶澜心下一惊,只觉真元过于强猛壮盛,气海以及经络之中再也无法容纳,真元冲撞之下,丹田肿胀,如欲炸裂。
他脚下一晃,复又坐倒,文峰一愣,伸手去扶,忽觉有缕缕劲风自叶澜手臂传来,吹在掌心之中,竟使得他手掌微微一晃。那劲风兀自不息,绕过文峰手掌,沿臂而上,吹得他袍袖鼓起,犹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般。
文峰咦的一声,倒退两步,与祝文长对视一眼,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骇异之色。
叶澜所坐之处,周围丈许之地长草起伏不定,似有烈风吹拂。他身子摇摆不休,周身衣衫飞舞,袍带飘荡,根根头发也笔直扬起,直刺向天。只听司空铎阴森森地说道:“嘿嘿……,这小子修为不高,却屡次坏我大事,没想到竟然只是缥缈境第三层的修为。小子,你这一点修为中了‘太阴焚灵魔焰’竟能不死,却也是一桩怪事。不过,你刚受了烈火焚身之伤,又碰上‘聚真罡风之劫’,这次是断然没有活路了。爷爷虽然损兵折将,失手被擒,却能亲眼看见你渡劫不成,被这风灾吹得骨肉成泥,却也可稍慰心怀了,哈哈……”
“聚真罡风起,摧筋断脉,骨肉化为泥”。众人想起这句修真界故老相传的谚语,心中无不五味杂陈。叶澜这般情状,众人不分修为如何,都已看出他此时正是“龟息境”修到了绝顶,进而引发了“聚真罡风之劫”的景象。此劫是为修真路上第二道劫数,比之“龟息裂体之劫”,凶险处犹有过之。
龟息境修士周身毛孔全开,吸纳灵气之速远较腾云境时为快。修士若一味求快,不加节制的吸纳灵力转化真元,气海便会因为无法容纳巨量真元而将真元鼓荡而出。到时全身真元化为罡风,自气海而出向周身吹拂,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骨肉成泥。修士若想渡过此劫,晋升缥缈境第四层“聚真境”,便不可一味精近,而需缓缓图之,稳固气海脉络,并以灵药淬炼体脉,使周身经络坚愈金刚,方能抵挡罡风吹拂之力。
正因如此,修士到了龟息境界便会放缓修行步伐,寻灵材,固经脉,不敢有一丝急躁。哪怕是一些进步神速的天才少年,到了龟息境界也不敢贪功冒进。以文峰修行之勇猛神速,当年在龟息境也足足停留了两年才敢引发这“聚真罡风之劫”。长孙文全六年前便已修到龟息境,到如今也不敢渡劫,仍是停留在缥缈境第三层,便是因为这风劫太过凶险之故。
在场诸人,除了燕卓然和司空铎之外,皆在半月前亲眼看到叶澜渡过“龟息裂体之劫”,见他此时竟然又无意间引发风劫,众人惊叹、讶异之余,心中尽都是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