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用过晚饭,长孙、祝、林三人径自回房。文峰独自喝了一会儿茶,上楼在三人房前巡视一圈,听得屋内呼吸吐纳之声长短相合,知三人都已入定调理元气,六个时辰之内神游物外,身如木石,于外界响动亦是充耳不闻。
他这半月来足不出户,专心为三人护法,可十多天之中,店中来来往往尽是些寻常商旅,别说修真人士,便是武林人物也没遇到半个。文峰穷极无聊,憋得抓耳挠腮,到如今再也忍耐不住,暗道:“他三个运气疗伤,周身布满罡气,缥缈境以下修士也难近身,这小客栈中连耗子也没几只,老子在这里巴巴守着门作甚?难得身上有钱,不如去玩上几手。”想到此处,赌瘾大发,再也忍耐不住,迈步就要出门,忽地心间一个念头闪过,回头看了看祝文长所在房间,微觉犹豫,接着又摇了摇头,暗道:“姓祝的在火山中言行虽说古怪,可也并未违背什么门规,其中原由自有老头子察究。老子不必看犯人一样盯着他,他自幼便投入太虚,来历比老子还要清白,难道还能半路逃走,叛出本门不成?这小子又不是卓道宗,区区逍遥境的修为,若得罪了太虚门,天下何处可以容身?老子这半月来倒是多此一举了,不如抓紧去赌个痛快!”当下更不犹豫,快步出门。
他囊中并无金银,只有从龙鳞岛上得来的一包晶币。这彩珠镇虽说富庶,毕竟只是一个临海小镇,赌场中的赌客尽是各地来此做彩珠生意的商人,少有修真人士出没,赌的都是真金白银,自然无人以晶币下注。文峰出得店来,先寻了一家钱庄,走进门去,伸手在乾坤袋中胡乱抓了一把晶币,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大红柜台上,连石质台面也拍得裂了,同时大声嚷道:“换钱换钱!”
那掌柜见柜台被这大汉一掌拍裂,一时又是惊怒又是心疼,这台面乃是远海血珊瑚雕刻而成,价格昂贵,坚愈金铁。那掌柜想要痛骂两句,看着文峰肌肉纠结的手背,却又不敢,只气得呼呼喘气。
文峰一掌将晶币拍在柜上,接着将手移开,皱眉道:“你这厮愣着作甚?没听见老子要换钱使吗?”那掌柜见文峰将手掌移开,露出掌底亮闪闪的十余枚晶币,直耀得眼也花了,知道来了大主顾,当下顾不得生气,满脸堆笑道:“客官是换金子呢,还是换银子?”更新最快电脑端:https:///(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文峰挥手道:“当然是换银子!快点!不要耽误老子赌钱。”
那掌柜弯腰道:“是!”低头细细数去,见柜上共有十二枚晶币。他伸出两指,指尖各点在一枚晶币之上,轻轻向文峰推去,客客气气地道:“客官,真是对不住。小的身份低微,只能做十枚晶币的主,多了可不能给您兑换了,还请客官海涵。”
文峰一把将两枚晶币抓起,随手扔进乾坤袋,粗声道:“知道了,十枚就十枚吧!”
那掌柜又道:“一枚晶币合黄金万两,折白银十六万两,收您十枚晶币,合银一百六十万两……”
文峰闻言一怔,脸现喜色,高声道:“老子记得去年一两金子才换十四两半银子,怎地现在却能换十六两?”
那掌柜道:“最近金价上涨,银价又跌,自然就多换了些。”说着将柜台上十枚晶币小心收起,快步走向后厅。文峰站在柜台旁,不停以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满脸不耐。足足过了半盏茶时光,那掌柜才捧着厚厚一叠银票回来,双手递给文峰道:“爷台,这是一百六十万两银票,您数好了!”
文峰单手接过,随手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走,那掌柜一愣,眼前转眼就没了人影,远远听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数什么数,老子可没那闲工夫,量你们也不敢短老子的银子……”
文峰熟门熟路,快步转过两条街,便来到了彩珠镇最大的金珠赌坊门前,一闪身便冲了进去。一进门,只听场中轰赌之声直钻耳孔,他听了这声音,只觉比九天仙乐还要悦耳,登时眉开眼笑。
他曾来过此地,知这赌场分内外两厅,这外厅中尽是些挺胸凸肚的豪客,围着一张张赌桌,各个袖子捋起,大声吆喝,外表虽甚豪迈,出手却略显小家子气,桌上尽是些散碎银子。文峰虽是修士,但平日里钱财皆是左手进,右手出,并无多少余财,因此多是在外厅与众闲汉聚赌。今日他手持一百六十万两银票,自是不愿在外厅和众闲汉玩那出入只有百八十两的小把戏。当下飘身来到内厅入口,站在两个守门大汉身前,将手中厚厚一叠银票摔得啪啪作响。
两名大汉久在赌场看场子,都是眼观六路的角色,一瞥眼便认出文峰手中尽是万两一张的大额银票,当下满面堆欢,躬身请他入了内厅。
文峰进得门去,鼻中先嗅到一股奇香,内厅中竟熏着极名贵的香料,他定睛一看,只见厅中陈设考究,珍玩错列,果与外厅大不相同,连赌桌上的荷官也都是美艳少女。桌旁站满赌客,大都华服金带,腰佩珠玉,一看便是豪商大贾。
文峰见了内厅模样,眉头一皱,大为不喜。在他心中,觉得赌场就当有个赌场的样子,如外厅中热热闹闹地轰赌才是赌场应有的味道。这内厅中处处华丽考究,秀里秀气,哪还有半分赌场的样子?倒像是窑子里花魁的闺房一般。
正自皱眉,忽听近处一张赌桌旁的少女荷官高叫道:“买定离手!”
文峰听到这四个字,便如听到了妙音雅乐,一步跨出,挤开两名华服赌客来到桌前,低头见桌上摆满了银票,最少的也有五千两,更是喜得心花怒放,心道:“这帮家伙穿得娘里娘气,出手倒是豪爽,在这里赌可比外厅刺激多了!”当下一掌拍在桌上,盯着那少女荷官的胸口叫道:“十万两!小!”
那少女久在赌场厮混,什么人没见过?见文峰目光在自己胸前扫来扫去,一个“小”字更是叫得不怀好意,却并不生气,微微一笑,故意挺了挺胸脯,高声叫道:“开!”
文峰和一众富商都低头去看,只见三粒骰子是两个三点,一个六点,文峰面色惨然,抬头朝那少女荷官看去,那少女一脸甜笑,也正看着他,脆声道:“十二点,大!”说话时又努力挺了挺胸,一个大字叫得犹为响亮。
这边厢文峰赌得昏天黑地,转眼间已是二更时分。客栈中祝文长听得打更之声,忽地睁开眼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夜行衣换上,然后轻轻打开窗户,无声无息的飘身出窗,又轻轻将窗户掩好,转身隐入黑夜之中。
祝文长经这半月休养,伤势已然好了七八分,他展开身法,转眼间便从客栈所在的小镇之西来到了小镇东侧,然后沿着南北向的大道走了半晌,手指不停掐算,忽地在一处朱漆大门前停下身形,轻声道:“是这里了!”当下走到门前,伸手抓住门环,却不敲击,而手左旋两圈,右旋三圈,接着把手伸进大门左首的石狮口中,在那石狮舌头上轻轻一按。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内却空无一人。首发https://https://m.33xs.com
祝文长飘身而入,慢慢往院中踱去。那院子正中有一座三层小楼,造得七巧玲珑,层次分明。楼中本是一团漆黑,此时忽地透出光亮,一名中年男子手持巨烛,快步走出,见到祝文长,微微一愣,轻声问道:“不知哪位师兄到访?还请里面坐。”
祝文长却仍是站在原地不动,压着嗓子说道:“我有要事,十万火急,要速报于掌门知晓,你快备好你们这里脚程最快的火羽鹤。”
那中年男子听了吩咐,却不移步,躬身笑道:“师兄来得可真巧,今天刚好有一位金丹境的师妹在此处落脚,明日便回归本门面见掌门他老人家。师兄有事,不如进屋详谈,由这位师妹亲自将消息禀报掌门岂不更佳?”
祝文长疑道:“金丹境的师妹?是谁?叫她出来见我!”
那中年男子一怔,心想这人好大的架子,忽听楼内一人淡淡说道:“小妹已然歇息,不方便出门参见,还请祝师兄莫怪。”
这声音慵懒娇媚,说不出的悦耳动听,那中年男子只听了这一声低语,便觉心神一荡。祝文长却猛地提高了声音,大喝道:“你怎知道我是谁?”
楼内那女子一声轻笑:“身为本门弟子,却有一身太虚嫡传道术,本门之中便只祝师兄一人,小妹如何不知?”
祝文长怒道:“本人身份乃是门中绝密,除掌门及诸长老之外,更无一人得知,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咯咯笑道:“掌门他老人家最疼我了,什么事都不会瞒我……”
祝文长微微一怔,恍然道:“原来是你!久闻你仗着门中长辈宠爱,凡事任性胡为,毫无规矩,果然名不虚传。你明知我身份乃是本门头等机密,怎地当着一个低三下四的分舵守阁之人便将我的身份说了出来?这人修为虽低,但本门培养他也必耗费了不少天材地宝,如此白白死了,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