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生怕敌人御风而来,三招两式便取了自己性命,如何还会在乎区区一枚晶币?当即伸手入怀,取出装晶币的袋子,解开袋口,捻了一枚晶币向计回递去。
计回却不伸手去接,低头朝袋中瞧去,但觉晶光耀目,也不知有几千几百枚,直看得眼也直了。
叶澜正急得心似火焚,如何能容他发愣?强行将晶币塞入他手中,连声催促道:“快下手医治,晚了便来不及了!”
计回咽口唾沫,恋恋不舍地抬起头,颤声道:“原来……,原来你竟这般有钱!”
叶澜皱眉道:“你该不会又要涨价吧?”
计回不悦道:“兄台说哪里话来,咱看病最讲公平公道,治什么病,收多少钱,都是讲规矩的,怎么可能坐地起价呢?我又不是奸商。”
“嗯!你不是奸商……,是奸医!”叶澜系好口袋,一边将袋子装回乾坤袋,一边接口道。
计回也取出一方乾坤袋,将那枚晶币珍而重之地收好,听叶澜连声催他赶快下手治病,便慢吞吞地从袋中取出一枚黄色丹药,递到叶澜手中,说道:“吞下去。”
叶澜见他丹药只葡萄大小,黄而无光,毫不起眼,不信这普普通通一枚丹药便能治好自己的伤,犹疑道:“吃下去就能好?这么简单?”
计回道:“吃不吃随你,不吃肯定好不了,钱我可是不退的!”
叶澜无法,知事态紧急,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一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
那丹药弗一入腹,立时化作一股气流,朝丹田直冲而去。叶澜气海被封,这气流冲到气海之中,与其间纠结的真元撞在了一处。他只觉丹田巨痛,几欲撕裂,眼前一黑,几乎便要痛昏过去,忍不住弯下腰去,大呼出声。心中大骂这庸医害人,只怕今日自己没被对头杀死,却要被这庸医给害死了。
正在气海将裂未裂之际,计回一掌拍出,正中在叶澜丹田之上。他掌上劲力和丹药化成的气流内外一冲,固结在叶澜气海之中的真元来回震荡,倏地与内外两股力道融为一股,叶澜只感封闭的丹田陡然大开,气海内真元滚滚而出,只瞬息之间便充盈于周身经络。
叶澜法力虽复,腹间疼痛一时未息,只觉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喘息好一阵,疼痛才渐渐止息。他一时尚不敢相信恢复了法力,坐在地上,将凌云扇交在左手,右臂一挥,祭出了玄冰离火扇,将真元在扇子上流转数匝,这才确信,站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
计回向叶澜手中乌木扇看了一眼,不屑道:“你堂堂一个大财主,所用法宝居然这般寒酸,也不嫌丢人。我劝你莫要心疼钱,这玉虹城中也有修真商会,虽不甚大,却也有不错的法宝售卖,你还是快去走一遭,买一件体面些的法宝要紧。”
叶澜见他不识得玄冰离火扇,把这件大大有名的神器说成是拿不出手的寒酸法宝,心中又觉好笑,又感放心。暗想这郎中医术如此高明,见识必也是极高的,连他也不识得这神器,那么自己以这玄冰离火扇行走江湖,倒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以致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法力尽复,心情大好,挥手将玄冰离火扇收回气海,展开凌云扇轻轻摇动,对计回笑道:“我看你法力还在我之上,见我有这么多晶币,眼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为何却不出手抢夺?”
计回听了,脸色一沉,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郎中,又不是土匪!咱靠手艺吃饭,收钱看病,童叟无欺,这叫医德!怎么能和抢钱的强盗相提并论!”
叶澜想起文峰的言语,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奸商,我大哥说过,凡是见人就吆喝自己童叟无欺的,大都是奸商……”见计回面色不善,越发觉得好玩,又道:“你这郎中开口闭口不离钱,没钱便不给人治病,居然还好意思讲医德,医德不应该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视金钱如粪土么?”
计回嗤地一声,不屑道:“视金钱如粪土?老子吃饭喝酒逛窑子,哪个不花钱?看病不收钱老子喝西北风去?”
“那也用不了这许多……”
“钱哪有嫌多的?再说了,你这大财主,哪里知道我们穷人的苦处,我自己吃喝花用不说,还要养着一个花钱大手大脚却一分钱也没挣过的师父,害得我整天拼命给人看病挣钱,却还老是捉襟见肘。”
“你还有个师父,想来医术定是极高的了?”
“那是自然,我这点本事,连老头子的皮毛也没学到呢。”
叶澜咋舌道:“这么厉害!那怎么还要你养着?”
计回叹息一声:“他给人看病从不收钱,穷得叮当山响。老家伙虽不好好教我本事,但毕竟是我师父,我总不能看着他挨饿……,老东西嘴又叨,吃得又多,我辛辛苦苦挣点银子,大都祭了他的五脏庙,弄得我奔波辛劳多年,连讨婆娘的钱都没攒下……”
叶澜点头赞道:“看病不收钱么?世间竟有这等好人!这才叫慈悲心肠的好郎中,你不但没学到你师父医术的皮毛,他老人家的圣手仁心,你更是没学到半点儿。”
计回冷笑一声,说道:“世间哪有这等便宜事?你当老头子安了什么好心?他若收钱还好,不收钱更难伺候。老家伙岂是肯吃亏的人?除他偶尔大发善心之外,他让人办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容易的?”
叶澜听计回如此说,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一个人来,暗道:“怪不得这人医术如此之高,却原来是‘游方郎中’易天定的弟子……,我身上这辟毒珠便是他师父之物,不知这人和四叔有什么纠葛没有,我还是不要提及此事,免生事端。”
当下装作不知计回身份,朝他拱一拱手,说道:“多谢你为我治伤。”
计回也朝他拱一拱手,笑道:“不用谢,大家钱货两清,互不相欠。还请财主公子下次受伤时,再来照顾我生意……”
叶澜扭头呸了一声,道:“乌鸦嘴!你才没事就受伤!”
计回丝毫不以为意,说一声:“后会有期。”转身就要离开。叶澜奇道:“你不是要到倚翠楼中招揽生意吗?怎地这便走了?”
计回笑道:“这里一会就会被你打得鸡飞狗跳,姑娘们避之惟恐不及,哪有闲工夫来照顾我的生意?我还是改日再来,治病外加招魂压惊,定然是生意兴隆啊!”
叶澜道:“说得也是。那你不在这里瞧瞧热闹么?”
计回迈步慢悠悠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道:“你如今法力尽复,来几只阿猫阿狗一般的角色,你随手便料理了,又有什么好看?”
叶澜只觉这医仙之徒行事处处透着神秘,时而市侩如小贩,时而惫懒如无赖,又偶尔流露出些许莫测高深,让人琢磨不透。
他目送计回走远,摇头笑了笑,回身走入倚翠楼中。明琴与他以琴相交,对他甚有好感,见他闯下了泼天大祸之后竟然还不逃走,不由为他着急,上前两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快逃!”
陈妈妈见周康被打断双腿扔出门外,一时吓得傻了,过了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叶澜回来,猛上前去抓住他衣襟,大叫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这倚翠楼非给周捕头拆了不可!你在这里等着,可不要让周捕头把帐算到我的头上!”
叶澜任由她抓住衣襟,也不将之推开。只轻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先把手松开。”
哪知陈妈妈听了叶澜的言语,两只手却抓得更加紧了,还来回摇晃数下,大叫道:“不行!不能放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叶澜皱一皱眉,伸凌云扇一拨,陈妈妈只觉虎口一热,止不住地后退两步,这才想起这少年不但武艺高强,下手亦且狠毒,连凶名远播的周三太子都被他打断了双腿,自己如何能拦他得住?只吓得她脚下一软,一跤坐倒,呼天抢地道:“打死人啦!”
叶澜甚觉无奈,自去找一张椅子坐下。二楼那会使劈空掌的大汉为叶澜掌力所伤,受创虽然不轻,却一直并未昏晕,只是没有见到叶澜在厅外治伤的情景。他见叶澜好整以暇地坐在厅中,心中甚喜,只待师门中高手前来,便能将此子击杀。他生怕叶澜忽地改了主意,此时逃走却是不好寻他,便想好歹拖延一下时间,当下气喘吁吁地向叶澜道:“阁下武艺高强,魏某甚是佩服,敢问阁下是否能留下腕儿来,也好叫姓魏的知道载在谁的手里!”
叶澜初来北疆,人生地不熟,既然与人打架生事,如何肯以真姓名示人?听这姓魏的大汉询问,抬头朝他一笑,说道:“在下姓倪,名字上达下野,你且记下了。”
“倪达野……,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玉虹城有这么一号人物,阁下不是本地人士?”
叶澜强忍住笑,正色道:“没听说过我的名号?你爹是怎么教你的?竟连你大爷也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