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几杯灵芙仙酿下肚,都感周身说不出的舒畅。宁战连尽三杯才放下杯子,抬头瞧了叶澜一眼,回想起他方才医治宁秀的手段,心中不禁暗暗纳罕。他贵为帝王,虽久居深宫,游历不广,但秀才不出门尚知天下事,他宁战修为高深,又当了六百多年皇帝,识见自也非凡。以他所知之博,却仍瞧不出叶澜的门道,不知他以之救治宁秀的两件法宝是何来历,只是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这扇子似乎有吸噬火焰之能,虽然神妙,但天下有此异能的法宝着实不少,我不识得并不稀奇。但这小珠子解毒之效如此之强,难道便是那件物事?不会!那珠子天下只有三颗,叶澜区区一届海外散修,如何会有那人的物事?虽说澜哥儿与龙族之人有些关联,但想来龙族虽强,却也奈何那人不得。只是,这珠子若不是那人所制,天下又有何物有如此神效?”。
他心下好奇,正欲开口相问,忽听到殿外风声微动,一团紫影已然闯进殿来,只听严烈大叫道:“仁秀群主现下怎么样了?微臣没有来迟吧?”
宁战见严烈归来,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宁俊见严烈满脸焦急,忙起身笑道:“小女已被叶公子施展无上妙术治好,多劳国师挂心,快请入座,咱们一起喝上几杯。”
严烈一怔,转头看见宁秀果然安安稳稳的坐在桌旁,手执酒杯,笑盈双颊,面上紫黑之色尽去,白嫩的脸庞经酒气蒸熏,已然隐隐泛出红霞。
严烈见状,只觉一股怒火自心底而起,直烧至九天之上,当下想也不想,右掌一抬,猛朝叶澜面门击去。
叶澜见严烈明明看着宁秀,实料不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因此对这一掌可说是毫无防备。严烈身为金丹境第四层高手,这一掌又是含愤而发,去势何等猛恶,叶澜出其不意之下,全然来不及抵挡闪避。幸好他此时正在举杯饮酒,两手捧着酒杯已然送至唇边,惊觉掌力袭面,心中虽未生出格挡念头,身子却自然而然生出反应,双掌顺势向外一翻,已用双掌将严烈的掌力接住。
他匆忙之中应敌,真元未曾运足,只听得喀啦两声脆响,叶澜双腕腕骨齐断,身子向后摔出,撞在了殿墙之上,就此委顿在地,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严烈得势不饶人,一步跨出数丈,变掌为指,指尖一道凌厉剑气直点而出。忽听砰地一声大响,石敬撞碎椅子,身子拖起一道残影,挡在叶澜身前,双拳轰击而出。一拳将严烈的剑气化为无形,另一拳与他的左掌硬拼了一记。
两人一招交过,同时闷哼了一声,严烈身子一晃,向后退了两步,石敬却是连退五步,身子重重地撞在了殿墙之上。
严烈怒喝一声,向前跨出一步,双掌一错,便欲拍击而出,忽觉丹田凝滞,周身真元犹如大海冰封,再也无法运转一丝一毫,只听身后宁战冷冷说道:“国师好大的威风!要在这寿仙宫中打杀朕的贵宾,是真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严烈受天外天掌门之命,担任天宁国师已有多年,当年龙化云谆谆叮嘱于他,说宁战桀骜不驯,胸怀四海,天外天派弟子在朝中担任国师只是幌子,监视宁战的动向才是真正要紧之事,若发现异动,应及时向本门禀报,万不可与宁战当面起冲突,已免激动于他,引发不测之祸。
严烈谨记掌门嘱咐,面子上对宁战一直甚为尊敬,于君臣之礼向来不敢轻慢,宁战看在天外天面上,对他也一向以礼相待。宁战自六百年前御驾亲征之后,这六百年来从未与人动过手,也未曾在外人之前施展过神通,严烈虽知道宁战的修为,内心深处却不太将他当作修士看待。此时他急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宁战的规矩,愤然出手,正欲一举击杀叶澜,一身神通却被宁战不动声色地封住,变得与全无法力的普通人无异,这才想起这位皇帝是元婴境第四层的高手,自己区区金丹境的修为,与其相比,直可说是天差地远,不由心中打一个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只在心中嘀咕:“这小子虽然可恶,但宁战既然偏袒于他,看来今日是杀他不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可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炉丹药而误了我天外天的大事!”
当下转过身来,向宁战抱拳躬身道:“陛下,微臣见群主伤重,便火急火燎地回居处取丹药,这碧水洗心丹材料难得,炼制更是不易,这一炉丹药足足耗费了我二十六年苦功,眼见不出数月便能大功告成,只是群主命在顷刻,拖延不得,我只得提前开炉取丹。这丹药丹胎已成,火候却是不足,药力虽可解群主之伤,余下丹药的灵力却是转瞬便散,无法保存。微臣一片忠心,为群主毁去这二十六年心血,那是丝毫无怨。可这小子却在我去取丹之时,自行将群主治好了。他既能治此伤,为何不早早出手?却非要等我去取丹药,这才出手医治,让我这一炉丹药白白损毁,尽付流水,却叫我如何不怒?微臣一时急火攻心,并非出于对圣上不敬,还望陛下明察。”
严烈这碧水洗心丹是天外天秘传灵药,炼制极难,于治伤解毒皆有神效,此节宁战倒也知晓,此时听严烈如此说,心想他的话倒也有理,便叹息一声,挥手道:“这次便不与你计较,若是再犯,决不轻饶!”
随着他大手一挥,严烈只感气海中滞涩的真元微微一颤,继而便奔涌如常。他神通恢复,却慑于宁战威严,不敢再行用强,只转身朝叶澜看了一眼,目光中恨火兀自不熄。
这场变故突如其来,宁俊和宁秀父女二人都惊得愣住,此时宁秀才回过神来,见叶澜坐在墙边,口鼻中尽是鲜血,挣扎着站不起身,不由大是心疼。她得叶澜救命,对他极是感激,见他无端受伤,心中极是不忿,狠狠朝严烈瞪了一眼,闪身上前,伸手将叶澜扶了起来。
石敬功力不及严烈精纯,与他硬拼一记,被震得气血翻涌,直欲破脑而出,运功数次,才勉力将胸中一口浊气化去,见宁秀扶着叶澜的左臂将他搀起,便伸臂搀住他右臂,将他稳稳扶住,左掌翻出,轻轻按在背心之上,将一股柔和真元缓缓输入,为他疏通体内乱作一团的真元。
叶澜修为本就远不及严烈,加之严烈这一掌纯属偷袭,他全无防备,在这一掌之下已然身受重伤。此时他体内真元紊乱,不听使唤,正没理会处,忽觉背心真元涌入,有如一道清泉,将经络中滞涩之处一一理顺。他心下一宽,知道这一掌受伤虽然不轻,却未曾损毁根基,低头看自己两掌软软垂下,便转头对宁秀道:“烦请群主帮忙,先把我的腕骨接好。”
宁秀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他双掌断骨处扶正接好,接着以自身真元注入叶澜手腕,助他断骨再生。修士的真元治这等皮肉之伤立竿见影,效验如神,叶澜只感腕骨碎骨咔咔轻响,已然有愈合之势。
他任由石敬和宁秀为自己运功疗伤,伸舌头舔了舔唇边鲜血,接着呸地一声,将口中鲜血和唾沫重重喷在地上,抬头深吸一口气,看着严烈说道:“方才我一见群主之面便说我有治伤之法,是你非说我即不通医理,又不明毒性,还要治我的欺君之罪,这才阻了我为群主治伤。此事圣上、四王爷、扈总管和石大哥俱为见证。我听你说能治群主之伤,本不想再插手此事,可你取药久久不归,群主伤势加剧,性命只在一线之间,我见实在不能再等,这才出手为群主医治。我自问此事并无错失,你丹药因此损毁,却也是阴差阳错,须怪不到我的头上。咳咳……,国师好霸道的掌力,这一掌之赐,叶某决不敢忘!”
严烈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你不忘最好!年轻人不吃些亏便长不住记性,学不会规矩,你哪日若是忘了这个教训,严某倒不介意再补上一掌。”
叶澜双腕得宁秀和自身真元修补,此时已然好了七八分,他右臂轻动,挣开石敬的手掌,举袖擦了擦口鼻边的鲜血,切齿道:“国师规劝教导后辈之心,晚辈却之不恭,现下我身上有伤,想来国师自恃身份,不会占我这个现成便宜,等叶某伤愈,咱们寻个地方公平一战……”说着转头朝宁战看了一眼,续道:“只要不在宁都城中斗法,想来也不会坏了圣上的规矩。”
他话一出口,石敬、宁俊父女都是脸色巨变,石敬猛一拉叶澜手臂,急道:“叶兄弟,不可!”
宁战也是微微变色,却不理会叶澜,而是转头对严烈说道:“国师灵丹被毁,朕另寻些丹药赔给你也就是了,澜哥儿无心之失,国师既然已然出手教训过他,此事便当揭过了,小孩子的负气之言,国师就不要与他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