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的人越聚越多,转眼之间已近五千之数,宁都各派都自有其服色,除少数金丹境散修外,各派皆独占一处看台。此时宁战和严烈均未到场,全场五千多双眼睛倒有大半朝叶澜所处的看台瞧来,要看看他是何等样人物。
忽听一声尖锐的声音叫道:“皇上驾到!”众人循声望去,见宁战龙袍金冠,缓步而行,身后跟着百余人,皆是年轻男女,想来皇族中修真之士也尽皆到了。
看台上数千人见皇帝亲至,大都跪了下去,山呼万岁,叶澜身边的叶香居诸人也都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叶澜想起宁战特许金丹境以上修士面圣不拜,又见身边石敬也只是微微躬身,并不下拜,便也学他朝宁战躬身为礼。他瞥眼见看台之上约有八九十人也只行躬身之礼,心中不禁一颤,转身对石敬小声道:“好家伙,想不到宁都城中竟有近百名金丹境以上高手!”
石敬微微一笑,低声道:“平常京中并无这许多高手,只是你与严烈决斗的消息传得太快,宁都近处一些金丹境修士听到讯息,都加紧赶了过来,若非陛下不准元婴境以上修士进宫,今日来的高手只怕还要更多些呢!”
叶澜道:“专程赶来看热闹么?严烈的面子可当真不小。”
石敬摇头道:“严烈的名头固然响亮,但这些人来此,主要还是想瞧瞧天外天的道法。天外天身为北疆正道之首,门中神功声名远播,但真正见过天外天弟子施展道法的人多已不在人间,此次大家有机会亲眼见识天外天的法术,自是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当然,大家也想来顺道瞧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以一介散修身份来触天外天的霉头,叶老弟,你此举非但前无古人,此战之后,只怕也要后无来者了。”
叶澜冷哼一声,讪讪地道:“观摩斗法外加押宝赌钱,这帮修士倒是有闲心,看来我无论输赢,今日都要让人当猴子耍上一回了。”
石敬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也跟仇思雨一样,以一千枚晶币押你能支持半个时辰不死,待会儿你可要好好打,别让老哥即损了兄弟又输了钱财。”
叶澜苦笑一声,说道:“多谢石大哥瞧得起了!”
两人说话间,宁战和一众皇子皇孙已上了正南看台。台上早已摆了香案,案后正中放一张龙椅,宁战朝椅中一坐,开口说道:“生死斗场久未开启,今日国师与叶香居少主叶澜在场中一决生死,朕与在场诸位修真同道俱是见证。国师,叶澜,你们这就下场吧。”
他说话并不甚响,但看台上数千人每人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便如是他在众人身边细语一般。叶澜听宁战喊自己名字时,侧目朝自己看了一眼,当下朝他点了点头,一闪身,已来到斗场中央。
他方才四处张望,并未看到严烈的身影,但他刚在场中站定,便觉眼前紫影一闪,严烈也已下到场中。只见他抱拳向四方拱了拱手,脸上笑容闲适,显是全没将叶澜放在眼里。
叶澜受过严烈一掌偷袭,怕他故技重施,此刻虽见他意态闲雅,却也不敢大意,凝视戒备。严烈朝四方打完招呼,右掌一竖,朝叶澜微微施了一礼,微笑道:“叶公子,陛下既已下旨,咱们这就开始吧?”
叶澜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展开玄冰离火扇,将功劲运满全身,方要出手,忽听宁战朗声说道:“且慢动手。严烈,生死斗场之战,不死不休,此战你若胜了,一切休提,但若你不慎败在叶澜手底,朕这堂堂天宁帝国可就没有国师了,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置啊?”
严烈没想到宁战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怔,冷冷说道:“我会输给这个小子?哈哈……,陛下只怕将天外天这三个字瞧得有些小了!”
宁战轻哼一声,说道:“世间哪有必胜之事?国师纵然大占赢面,但凡事总有个万一。”
严烈抬头直视宁战,脸色瞬息数变,咬牙切齿地道:“我若败于他手,陛下便让他来当国师好了!”
宁战毫不犹豫,点头道:“朕也正有此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此战胜者,即为本朝国师!”
严烈一怔,暗呼一声:“不好,上当了!”
当年宁战和龙化云在南化立有盟约,其中一条,便是天宁国师须由天外天弟子担任。因宁战不许修为高过他的人进京,是以数百年来,天宁国师便一直是天外天的金丹境弟子。严烈在国师位上已有七十余年,近年来他修为日深,已至金丹境第四层顶点,早有不理俗务之心,以便早日突破到元婴境界。他已多次传信回天外天,只等师门派遣别个金丹境师弟接替,他便可交了这份监视宁战的苦差。方才宁战以言语相激,他一时气愤,便说叶澜若胜,便由他出任国师。此言一出口,便觉不妙,天外天高手如林,莫说龙化云超凡绝世,门中混沌境、元婴境的修士亦不知有多少,他严烈不过是天外天在宁战身边安插的一个小小探子,谁来接替他担任国师这等大事,岂是他一个金丹境弟子所能定夺?但话已出口,无论如何无法收回,严烈心绪烦乱,却忽地想起一事,不由笑出声来,暗道:“我忒也多心!叶澜这小子只不过集玄境界,修为远不如我,他纵有几手龙族异术,又岂会是我天外天诸般神功的敌手?凭他这点道行也想胜过我?当真是痴人说梦!”
叶澜听宁战居然让自己担任国师,也是一怔,刚想开口拒却,却见严烈先是大笑三声,大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配不配坐这天宁朝国师大位!”说着大袖一挥,一道青光朝叶澜当胸击去。
叶澜一时瞧不清这青光是何种法宝,不敢硬接,真气一转,移形换位,身子平平向左移出数丈。严烈一击不中,轻斥一声,手臂横挥而过,那青光如影随形,变直刺会横砍,朝叶澜当胸斩至。叶澜得这片刻余裕,已看清那青光是柄三尺长剑,剑身通体青碧,有如美玉,剑锋上寒光隐隐,一瞧便是锋锐绝伦的利器。
叶澜七日前虽受过严烈一掌,但仓促之际并未试出对方功力深浅,此时有心要探一探他的虚实,当下不再躲闪,手中乌木扇一展,猛力挥出。
严烈见他居然敢以一把破扇子与自己的青玉剑硬拼,不由心下冷笑,暗道:“瞧你身法,若是一味躲避,或许还能撑过三招两式,但你偏偏不自量力,要硬挡我这一剑,哼哼,若不将你连人带扇斩为四截,便算姓严的没本事!”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仙剑已斩在一堵冰墙之上。青玉剑入冰数尺方止。严烈一惊,见那冰墙直有一丈来厚,挡在叶澜身侧,犹如一头透明巨兽,将青玉剑死死咬在口中。
严烈怒喝一声,手臂翻转,青玉剑受他法力牵引,在冰墙中旋了半个圈子。只听得卡啦声响,冰墙陡然裂成四块,崩散于地。青玉剑破冰而出,复朝叶澜腰肋击去。
叶澜倒转乌木扇,扇柄直撞而出,正砸在剑锋之上。叶澜身子一晃,又向左滑了数尺,青玉剑也倒折而回,飞回严烈手中,严烈只感真元剧震,脚下踉跄,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严烈身居天宁国师大位数十年,一把青玉剑斩妖伏魔,所向披靡,宁都中修真人士就算未曾亲见,也无人不知他这柄青玉剑的厉害。众人见叶澜随手便幻化出一道巨大冰墙,都忍不住哦了一声,显是没料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有如此神通。接着见他以扇柄去硬碰青玉剑的剑锋,又都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显是觉得这少年太也不知天高地厚,以木扇而当国师神剑,与以卵击石何异?只怕一招之间便会落个扇毁人亡的下场。待见扇剑相击,乌木扇丝毫无损,青玉剑却倒折而因,还迫得国师倒退两步,模样颇为狼狈,显是在这一招上已吃了点小亏,不由得又都啊了一声。前后两记啊声,第一次是为叶澜惋惜,这第二声,却尽是惊奇敬佩之情了。
两人对拼一记,只是瞬息间事,宁战见两人开打,转头对身边的老太监道:“扈封,这两人的本事不小,看来有一场好打,别他们打得兴起,把朕的皇宫给砸坏了,传旨,叫钦天监布罗天大阵,将斗场封住,以免场中法力外泄,波及旁人。”
扈封应了,转身朝身边一名道士服色的老人使个眼色。那老道士点一点头,捋须站起,飞身来到斗场上空,从怀中摸出一柄小小黑旗,一挥手,将黑旗定在空中。
随着这老道士飞上半空,四周看台上也同时飞起二四十个中年道士,分列四方,手中也都执了一面小黑旗。那老道士见手下众道列好了方位,便大喝一声,手中法诀连变,一指点在黑旗之上。
那黑旗抖动数下,从旗身上升起一道白色光柱,光柱上升数寸,忽地从中裂开,如麻绳分散,分做二十四道白丝,向四周飞出,连在了场边二十四面小旗之上。
那老道口中念念有词,又掐了一阵法诀,空中白丝越变越粗,渐渐展成一片白光,连作一处,有如一柄大伞一般,将整个斗场都罩在其中。
看台上众人只觉白光耀眼,看不清场中情形,都想布这劳什么子的罗天大阵,如何还能观看两人相斗?却见那老道又是一指点出,白光闪了两闪,陡然消失不见。众人知大阵已然布成,急忙瞪大眼睛向场中看去,生怕这片刻工夫叶澜已尸横就地,那自己不免错过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