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喂,小鬼,你在干嘛?”姚大姚二两兄弟大摇大摆地走向桃树下垂钓的麻衣少年,但是少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仿佛没有听见。
“喂,小鬼,问你话呢!”姚大有点生气,赶上去对着少年就想踹一脚,突然少年手腕一抖,一条尺长的鳜鱼跃出水面,摔在河岸上,拼命地弹起身体,想跳回水里。
少年踩住鱼,抄起一根短木棒把鱼拍晕,从鱼嘴里取下骨钩,才开口说:“我在钓鱼。”
“小鬼,”膀大腰圆的姚大和瘦小的姚二对视一眼,有了主意,“这个河,是我们家的,河里的鱼,当然也是我们家的,你把我们家的鱼偷走了,你要赔!”
“河是天生就在这的,鱼是河里长的,你凭什么说鱼是你家的?”少年不服气。
“凭什么?”姚大上前一脚踹翻了少年,姚二趁机把鱼抢了过去,“我阿爸是临长,整个村都归他管,村里这条河当然也归他管!”
少年镇静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泥草屑:“我帮你们家把鱼从河里钓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我再帮你们钓几条,我自己拿走一条当工钱行不行?”
“不行!这河里的鱼都是我们家的,你一条都别想拿!”姚二立刻嚷嚷。
“给我闭嘴!”姚大甩手给姚二一记爆栗,“你会钓鱼吗?你会钓鱼吗?鱼钓不上来你只能看着河水流涎水,你长不长脑子?啊?你长不长脑子?”
“哥哥,疼!哥哥,疼!”姚二抱着头大声哭叫。
“行吧,小鬼,看在你帮我们辛苦钓鱼的份上,”姚大叉着腰,挺着肚子一脸傲气,“你再多钓几条,我们赏你一条就是。”
“你只能拿最小的!”姚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在嚷嚷。
“你闭嘴!”姚大抬起胖大的拳头,准备再给姚二一个爆栗,姚二抱着脑袋,哇哇叫着跑远了。
少年拿起竹竿,给骨钩穿上一只小虫,抛钩入水。
“饿了吧?你去找火石和干草树枝来,我帮你们把鱼烤了。”少年说,“肯定比你阿妈做的好吃。”
“烤鱼?嘿嘿嘿,好,好,”姚大乐呵呵地转身要去找火石和柴火,“烤鱼咯!烤……”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来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脚:“你乱嚼什么舌根!我阿妈是你能说的吗?”
“啧!”少年皱眉,“你把鱼都吓得不敢上钩了!”
姚大有点气急,抓起一把泥和草摔在少年身上,转身跑了:“待会儿再收拾你!”
“啊!……”跑远了的姚二突然又窜了出来,和姚大撞到了一起,被撞飞一丈多远。
姚大趔趄地退了几步,看清楚是姚二,不禁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拎起姚二就是一记爆栗:“你怎么回事?不但不长脑子,眼睛也瞎了吗?”
姚二吃了一记爆栗,又被姚大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只能痛苦地抱着头,涕泪横流:“西边山口……山口前面……前面……有很多大人,骑……骑着很多大……大马过来啦!”
远处隐隐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轰隆声震得几个少年莫名地心颤,一时间竟怔住了。
麻衣少年反应稍快,扔下鱼竿:“快,快回去叫大人!”
“对!对!”姚大猛地醒悟,拉起姚二就往村里跑,少年把鱼用一块破布包好,藏在树下的草丛里,也向村里飞奔而去。
村庄里报警的铜钟轰然响起,钟声震动四方,等三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进村,姚大姚二的阿爸,姚家村的临长已经在大钟下聚集了全村村民,他站在土坡上,面如死灰,身体像筛糠一样战栗着。
“纠……纠国的大军,杀过来了!”
全村大哗,人们面面相觑,瞬间陷入了惊恐之中。
“纠国是什么?”姚二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来干嘛?”
姚大和他阿爸一样面如死灰:“阿爸说过,纠国人是坏人,他们来……他们来……”
“……来杀人!”
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临长满脸是汗,蠕动着喉结,艰难地挤出一个字:“逃!”
全村男女老幼作鸟兽散,姚大的阿爸一把扯过他老婆:“快!带着孩子往村外跑!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姚大的阿妈狠狠地抹一把眼泪,拉住已经呆住的姚大姚二兄弟,拽着就跑。
突然,临长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男丁回来!男丁留下!给我把他们挡住!把他们……挡住啊!”
全村立刻分成了两股人流,老人妇人带着孩子向东边逃亡,壮年的男人们拿着柴刀锄头和扁担,纷纷聚集到临长身边,临长握着一把大柴刀,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汗水滴滴答答从那只粗糙的大手紧锁的骨节上落下。
“阿爸!”少年一眼就看出了人群中的父亲,“阿爸!”
在慌乱的村民中,姚虎显得镇定得多,他握着一柄重剑,那是军队的制式武器。
姚虎曾经参加过军队,后来在战争中负伤,回到了姚家村,成为了一名铁匠,但是他从来不把这柄剑现于人前,就连少年姚陌也从未见过这柄剑。
“陌,你快走,你快跑!”姚虎抓过姚陌,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阿妈她在地窟里,很安全,你赶紧远远地躲起来,等纠国人走了,你再回来接她。”
“不!我要和阿爸一块打纠国人!”姚陌坚决拒绝,扬起手中的短木棒。
“放屁!”姚虎一巴掌拍在姚陌额头上,一脚把他蹬飞出去,“你阿妈怎么办?谁去接她?快给我滚!”
“阿爸!”姚陌泪流满面地爬起来,撒腿追向姚大姚二,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他没有时间再犹豫。
终于,黑甲的纠国铁骑踏碎了村口的栅栏,像铁流一样涌进村庄。临长举起柴刀,转向村口,如死灰一般的脸上忽然露出异样的凶狠。
“我和你拼……”
下一瞬他就被披甲的战马迎面撞上,像一块破布一样飞了出去,他的胸口被马蹄蹬出一个深深的凹陷,鲜血混着破损的内脏从口中涌出,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扭动几乎已经折断的脖颈,艰难地看向西面。
那是他的孩子们逃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