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的,亚伦穿行在市政歌剧院的贵宾通道里。这条狭长的走廊两侧挂满了复制的名家画作,从梵高、莫奈到鲁本斯,应有尽有。天顶、墙壁以及地面俱呈诡异的猩红,阳光照上去,仿佛有一种介乎于鲜血与玫瑰之间的华丽色彩流淌。路明非等在通道的尽头,两名保安推着小车守在后头,车上的黑色硬壳箱里装着此行的战利品。
“恭喜您拍到了心仪的东西,伯爵殿下。”淡淡的问候,突然响起。一个矮小的人影投射在地上,佝偻着背,拄着拐杖。
脚步声戛然而止,双手抄在口袋里站定,亚伦打量了那苍老的人影几眼,然后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快手’汉高先生?”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通过已掌握的情报来推断,这个主动找上来的小老头儿,十有八九是汉高。
“快手”汉高,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对于秘党人来说,这个老不死最光辉的事迹并非是其带领北美混血种势力发展壮大,成为盘踞在美洲大陆上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而是他曾经给昂热留下过可怕的心理阴影,即便是以一种不光彩的手段!
“我这个快被时代所淘汰的老古董,竟然能被您知道,真是深感荣幸,”似是受宠若惊般,这位戴着圆框眼镜和牛皮卷檐帽的干瘦老人笑了,但谁也不清楚他和蔼的笑容之后是否藏着锋利的刀刃,“昂热呢?我亲爱的老朋友今天怎么没有过来?”以往,这类拍卖会昂热一直很感兴趣,从未缺席过。反倒是亚伦,偶尔才会陪着昂热来一两次。
“老师他,您知道的,他老人家向来神出鬼没的,”亚伦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汉高先生,您叫住我,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要恭喜我吧?”
“我们之间还有一些误会没有解除,不是么?愿意赏脸和我们聊一聊么,伯爵殿下?”汉高发出了邀请,看起来挺诚挚的。他说的自然是去年诺诺被袭击那事,看上去是想整一出迟来的道歉。
“为什么不呢?”亚伦欣然应允,而后冲路明非挥挥手,“我有些私事要处理,时间不会太长,一会外面见。”他倒想看看汉高在搞些什么名堂。至于和解?呵,正所谓人老成精,这种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的话有几句能信的?
路明非点点头,跟着保安离开了,带着脸上那枚竞争对手留下的显眼的红唇印。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在心里头汇成一句话:外国妞可真他妈奔放!
“委实说,我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让你们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心仪的东西。让这位lu先生当托,是一手好棋。他实在太能搞鬼了,出价的时候完全像是个疯子,根本不符合你们一贯的风格。并且在我们看来,那套炼金刀剑并不很值钱,所以当最后他报出一亿美元的天价时,我犹豫了,没有跟进。”汉高苦笑。必须得承认,他失误了,既没有及时察觉路明非的身份,又低估了七宗罪的价值。
亚伦显然没有在这个敏感的话题上继续下去的意思:“不是要聊聊么?您不请我进去吗?里面那十二位,应该等急了吧?”
“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伯爵殿下!”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凝重,汉高拍拍手,走廊侧面,一扇隐藏在墙壁里的绯红色门开了,“请进来坐坐吧,大家都很期待见到您本人。”
古有关云长单刀赴会,今有亚伦·卡塞尔孤身入敌营!是什么让他们这般无畏?无他,艺高人胆大!
“年轻人们,介绍一下,亚伦·卡塞尔伯爵殿下,龙血秘党的领袖,”汉高慢慢吞吞的走到桌边坐下,指了指亚伦,“想必各位对他都不陌生,只不过没有面对面的说过话。说起来,伯爵殿下,这还是自1941年‘珍珠港’事件以来,我们双方的首次对话呢!”
“我听老师提起过这件事,据说当时您和他差点就在日本人的航空炸弹下成了苦命鸳鸯。”亚伦走到唯一一张空着的高背牛皮椅上坐下。
不大的房间里还有十三把这样的椅子,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年纪和亚伦差不了多少。他们每一个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搭配白色的弗洛伦萨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这样的穿着,让人不由就想起了某个骚包的老头子……没错,说的就是昂热,他也是这样的穿衣风格。所以……究竟是昂热在装嫩?还是这群年轻人在扮老?
举起右拳,亮出食指上粗重朴实的戒指,这些同龄人以同样的方式和亚伦打招呼。巨大的戒面上刻着不同的图腾,那是他们各自的家徽。
“伯爵殿下,对于中国文化,我多少也了解过,”汉高并不生气,依然微笑,“据我所知,用‘苦命鸳鸯’来形容昂热和我的关系并不贴切吧?”
十三位年轻人的脸庞微微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亚伦耸耸肩,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抱歉,开个小小的玩笑,请不要在意。您继续。”
“当时日本人偷袭了珍珠港,而后美国宣战,导致我们双方之间的同盟谈判暂停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暂停,就停了整整半个世纪。真是可惜了,本来我们应该是盟友的……”汉高沧桑的脸上浮现出缅怀的神色来,感慨说,“不好意思,年纪大了,人也变得唠叨了,总喜欢提些陈年旧事。”
亚伦轻轻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扫了一眼那十三位衣冠楚楚的同龄人,“在座的,有多少能代表你们的家族?”
“都差不多,是各个家族优秀的年轻人,我们着力培养他们。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像我这样的老家伙,要么死了,要么半只脚踩进了坟墓里。血统对于我们,既是一种恩赐,又是一种诅咒。那些能轻易杀死人类的疾病注定与我们无缘,但当我们快要死的时候,只会躺在病床上,喉咙里插着氧气管,以这样近乎折磨的方式等待器官的彻底衰竭。唉!毕竟基因不够完美,我们顶多只是半个龙族……”汉高长叹一声,“说起来,我一直都很羡慕昂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矫健。他现在去酒吧,仍然有很多小女孩对他动心吧?”
“他一直很受女孩子的欢迎,”突然,亚伦话锋一转,问,“汉高先生,我记得您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对吧?”
“没错,有什么问题么?”汉高不明所以。不止他,其他人也懵了。莫非,这就是中国人传说中的神展开?
“在固有的印象里,中国人才喜欢绕弯子,而美国人则一贯直来直去。所以,您有什么目的,还是直说吧,我有些赶时间,”亚伦直视着汉高,美瞳遮掩下仍透着淡淡光辉的眼瞳带给他巨大的压力,“您一直主持这类拍卖会,而我们也一直参加,但以往您从未和我们接触过。这次破例,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