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子说完,开始安排众人落座,又张罗着给众人烧水做饭。锦衣卫的官兵哪里敢劳驾这位诰命恭人,于是让李娘子陪着萧毅说话,官兵们自己到厨房烧水做饭去了。
李仁慈爱地望着萧毅,叹道:“以前做梦都想着让你考个一官半职,现在你封妻荫子了,我心里反倒是有些不踏实了。”
李娘子也说道:“你舅舅说的是。忽然之间,我们夫妇从平民百姓一下成了吃俸禄的人,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呀!”
萧毅沉默许久,说道:“孩儿也想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过日子……但这是圣上的旨意,孩儿也推辞不了……”
李娘子又说道:“我们家一下子飞黄腾达,还不知道以后有多少人得惦记着。难不成我们两口子也要像那些财主、老爷一样,雇些护院打手,一辈子躲在家里不出去?要真是这样,我可受不了。”
李仁面带愁容,颔首说道:“娘子所言不无道理,这倒是一个麻烦事……”
萧毅看他们两口子一筹莫展,说道:“舅舅、舅娘但请放心,孩儿回来之前已经替你们想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仁夫妇异口同声地问道。
“现今虽然是太平盛世,但还是有不少贫寒之家。舅舅、舅娘若是真不愿意过那种足不出户、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妨将圣上赏赐的财物和田地转赐给那些贫苦人家。这样一来,既能让圣上令名更广,也给舅舅、舅娘自己积了仁德,你们以后也好安安心心的生活。”萧毅朗朗说道。
“好,一举三得,这是个办法!”李仁略加思索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吃完饭,咱们赶紧去把这些东西送给那些贫苦乡亲,也好让他们能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个冬。”李娘子爽朗地说道。
看到众多的乡亲站在院子外面不敢进来,萧毅急忙站起招呼他们进屋。众人先是有些拘束,后来看到萧毅依然像从前那么温和,丝毫没有当官的架子,气氛这才活跃起来。李娘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她送来茶水,嘱咐李仁一定要留住乡亲们在这里吃饭,自己匆匆忙忙地出去请来了几个女邻居,一起到厨房帮忙做饭去了。
吃过中午饭,李娘子张罗着给锦衣卫官兵安排住处。李家的房子少,不免要让锦衣卫官兵到邻居家寄宿。李仁夫妇平时人缘很好,再加上都知道来寄宿的是当官的锦衣卫“老爷”,邻居们没有一个不答应的。
李仁和萧毅一起,领了几个锦衣卫,带着皇帝赏赐的财物挨家挨户地送到村里的贫苦人家。那些穷人家看到李仁送来银两,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又听萧毅说是皇帝赏赐的,更是一个个匍匐在地,高喊万岁不已。由于洛阳县令尚未来得及划拨皇帝赏赐的田地给李仁夫妇,因此李仁只有先分发银两。他打算等到田地划拨过来以后,再把田地送给村里的那些无田无地的乡亲。
银两散完以后,天色已暗。才踏进院门,萧毅忽然看到一个身穿绿袄的清秀姑娘抱着包袱坐在堂屋前的石阶上。那姑娘似乎很面熟,就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到萧毅回来,姑娘赶忙站起身来。李娘子乐呵呵地跑过来,凑近萧毅耳朵悄悄说道:“臭小子,艳福不浅呀,有这么俊的媳妇儿也不告诉舅舅、舅娘!”
李娘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那姑娘听到了。她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萧毅就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满头雾水,问道:“舅娘,这是从何说起?”
李娘子笑着说道:“你小子就别装蒜了,这姑娘都告诉我了。”说完,拉着李仁进了屋。萧毅走到姑娘面前,讷讷地问道:“姑娘,你是谁?我们似乎不认识……”
那姑娘微微屈膝,向萧毅施了个万福礼,轻声说道:“小女子王英娥拜谢侯爵大人救命之恩。”
萧毅如梦方醒,这才记起这姑娘是自己昨天在瀍河所救之人。萧毅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姑娘请回去吧。”
王英娥听萧毅要她回去,顿时杏眼含泪,跪倒在地。她颤声说道:“侯爵大人,小女子已经无处可去了。”
萧毅颇有些意外,问道:“此话怎讲?”
王英娥偷偷瞟了萧毅一眼,又马上低下了头,一五一十地向他说起了原委。原来昨天,萧毅衣锦还乡的消息传遍了洛阳。王英娥在闺中听人说起萧毅北征之事,很是仰慕,于是央求父亲让自己跟着众人一起去迎接萧毅,也好见识一下忠勇候的风采。王英娥的父亲开始死活不同意,无奈经不住她苦苦哀求,最后只得派了一个丫鬟随同王英娥前往。当萧毅进城之时,由于来围观的百姓太多,众人也没有秩序地挤在一堆,因此王英娥一不小心就被挤落瀍河。丫鬟不懂水性,无法施救,只得大声呼救。不过那时正乱成一团,竟然没有人听到丫鬟的呼喊。眼看王英娥性命不保,幸亏萧毅发现得早,这才把王英娥救了上来。
昨晚,王英娥恢复知觉,烘干衣物以后,正要当面拜谢萧毅,没想到萧毅已经走了。王英娥回到家中,把自己落水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王父非常生气,说王英娥和萧毅有肌肤之亲,玷污了清白、辱没了门风。纵然王英娥百般解释,王父还是不能释怀,不断责骂她不听话,并问王英娥以后怎么嫁人。
在古代社会,男女之分非常严苛,严防非夫妇关系的两性有过多接触,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说的就是这层意思。尤其是在宋代以后,一些贵族家庭或者士绅之家,更加看重女子的所谓清白,有的甚至形成了一种扭曲畸形的心理。
王家在洛阳也算是小有名望,王父即使知道萧毅是为了救人才和女儿有了所谓的肌肤之亲,但是王父还是生怕这事传出去以后惹人笑话。王英娥的性子本来就烈,再加上平日里被宠惯了,哪里受得了父亲这一番责骂。再者她也不服气:自己并没有过错,难道真要当时淹死在瀍河里才遂了父亲的意愿?才算是保住了清白、光耀了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