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宇把手放在帕米拉脑袋的部位,他做了个抚摸头发的动作,事实上他只能摸到空气。
“帕米拉,回家不?”他笑着问,艾米莉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她心里已经被悲伤灌满了,自从来到这瘟疫之地以后,触目惊心的全是悲伤。
帕米拉摇摇头:“我要等爸爸。”
“爸爸没准已经回家了呢……”宁宇轻声道,此时此刻,他完全被可爱的帕米拉吸引住了,甚至短暂的忘记了钥匙的事情,直到艾米莉拽拽他的衣服他才回想起来自己的使命。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宁宇问帕米拉。
帕米拉咬着手指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带我来的,他说带我来找爸爸,可是他又走了,丢我一个人在这儿。”
黑衣服,宁宇首先想到的就是黑斗篷,这个家伙,实在是活该被千刀万剐的。
帕米拉歪着头一直在回想着,忽然就瘪嘴哭了起来:“他好凶……”
“我的洋娃娃呢?”孩子就是孩子,思维是跳跃的,哭了没几声就忽然想起自己的玩具来,她东张西望的找了半天,四下都没看到自己的玩具洋娃娃,“那天爷爷把一把钥匙塞进了洋娃娃里,我一直抱着它,可是洋娃娃不见了……”
宁宇心里动了一下,那把钥匙一定就是斯坦索姆大门的钥匙了。
“叔叔去帮你找,你来告诉我洋娃娃是什么样子的好吗?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抱它是在什么地方吗?”
“嗯,金色头发,就跟我一样,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不过她已经很破旧了,所以爸爸要给我买个新的。”帕米拉歪着脑袋努力回想着,“那个穿黑衣服的人把我带到这儿来,后来洋娃娃就不见了。”
“你在这儿等着!”宁宇冲艾米莉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在达隆郡分头寻找起来。
达隆郡并不很大,所以不多会他们就走遍了大街小巷,在镇子的另一头汇合了,两个人都两手空空,看样子房子外面是找不到洋娃娃了。
宁宇和艾米莉逛遍了达隆郡的大街小巷也没看见半个洋娃娃的影子,别说洋娃娃,就连一个土坷垃都没有,生满绿苔的石子路上什么都没有。
“我们分头去各民居寻找吧。”宁宇和艾米丽不约而同的对对方说道,然后又一同点了点头,最近他们俩越发的默契了。
达隆郡是个中规中矩的城镇,东西南北两条主要街道把城镇分为四个片区,艾米莉和宁宇从南端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
这里的房子也是中古式的,壁炉,窗台,地板,进了这家门,宁宇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生活气息,虽然这房子早已废弃很久,让人吃惊的是,里面居然保存完好,除了灰尘多一点,别的基本无损,墙上的照片还依稀看的出主人的音容笑貌来,宁宇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搜寻着,终于,壁炉旁边的墙根处,一团白色的东西引起宁宇的注意。
快步走上前去查看,果然就是帕米拉口中所述的那样,白色的破旧洋娃娃,上面已经积满灰尘,宁宇晃了晃,娃娃腹中叮咚作响,里面似乎有什么金属物体,应该就是钥匙了。
宁宇毫不犹豫的拿起洋娃娃,来到街道上,艾米莉不见踪影,应该是在某处的房子里正在苦心寻找吧,他试着大声叫唤了一下,艾米莉的回应声远远的从某个角落飘来,若隐若现。
“艾米莉!”宁宇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声。
“嗯,在这儿呢。”艾米莉的声音也变大了,她从街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找到了?”
宁宇点点头:“我们去找帕米拉吧。”
咔嚓。
宁宇和艾米莉轻轻的走在街道上,由于太过兴奋以至于忽略了那轻微的咔嚓声,很快的他们就回到了遇见帕米拉的那条巷子口,可爱又可怜的小帕米拉正等在那里,她对着空空的街道自言自语。
“帕米拉!”宁宇叫道,“看这是什么?”
“啊!”帕米拉一看到宁宇手里的洋娃娃,开心的忘乎所以,蹦蹦跳跳的来到宁宇身边,跳着脚要够到洋娃娃,“给我给我……”宁宇微笑着看孩子够洋娃娃,可是那笑容很快就凝结了,因为帕米拉的小手穿过了洋娃娃,她无法再抱起自己心爱的玩具。
“啊?”帕米拉惊愕了,“这是为什么?”
艾米莉别过脸去,不忍心看这一幕。
宁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孩子说她已经死了,只是把娃娃抬的更高一点,不让帕米拉再够到。
“帕米拉,叔叔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呀?”帕米拉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不能拿到娃娃上太久,她毕竟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钥匙在洋娃娃的肚子里,可是这把钥匙现在对大家很重要,我能不能把它从洋娃娃身体里取出来呢?”宁宇跟她商量着。
帕米拉用小手托着腮,认真的思考起来:“这样啊,让我想想。”
可爱的小姑娘没有想太久,就抬头看着宁宇说:“既然对大家都很重要,那我同意你把它取出来,但是一定要记住把洋娃娃的肚子缝上啊,不然会很冷很痛……”说到这帕米拉的话骤然停止,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惊恐,使劲的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很冷很痛,这样的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太不寻常了,除非她自己亲身经历过。宁宇心疼的看着孩子,另一只手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博尼塔,已经死了两个了,这一个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想起惨死的小棉花,看看眼前陷入迷茫和惊恐中的小幽魂,宁宇暗自下定了决心。
帕米拉抬头看看宁宇,又看看博尼塔,忽然张开小手嘟着嘴:“我要抱!”她的声音清脆却倔强,仿佛一定要被抱到才肯甘心,“姑妈不见了,爷爷和姐姐也不见了,帕米拉已经很久没被抱过了。”
艾米莉忽然转身,急匆匆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出很远才站定,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动着。
宁宇缓缓的蹲下去,牛头人高大的身形跟弱小的帕米拉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用拿着布娃娃的手揽过帕米拉,手指恰到好处的放在她肩膀处的空中就停了下来,作势拍拍孩子的小肩膀,嘴里轻轻的哄着她:“等叔叔办完事,就带你回家去找姑妈好吗?”
帕米拉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她想这么做来着,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居然穿透了这个牛头人的胸膛,看到了原本不该看到的他身后的东西,空旷的街道,远处那个美丽的精灵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帕米拉终于大叫一声:“这是为什么啊!”
宁宇不说话,他站起来,把手伸进洋娃娃的肚子里,掏出了那把钥匙,果然是半把,宁宇把洋娃娃又整理好,对帕米拉笑笑说:“等着,一会就把洋娃娃还给你啊。”说罢他匆匆转身进了巷子,临了还回头对张望着自己这边的帕米拉神秘的说:“不许偷看哦。”
不多时,帕米拉的手里忽然就出现了一个洋娃娃,她开心的抱着娃娃又跳又叫:“我的洋娃娃我的洋娃娃!”
钥匙是到手了,可是只有一半,宁宇握着这半把钥匙又苦恼起来,另外半把在哪里呢?他回到帕米拉的身边:“告诉叔叔,爷爷当时把钥匙放在哪了?”帕米拉指了指身后的房子,宁宇正要进去看时,孩子又说了句话:“昨天有个骨头来把它拿走了。”
“骨头?”
“嗯,一个全身都是骨头的人。”
哦,原来帕米拉说的是亡灵,骷髅,在瘟疫之地的骷髅,应该不是希尔瓦纳斯的人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声,其实这个声音之前就一直在响,只是他们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悲哀中,将这个原本就很细微的声音给忽略掉了。
咔嚓咔嚓,声音由远及近,就在这房子的后面,宁宇纵身跃到屋顶,目力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可是那房子墙边的阴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谁?”宁宇大喝一声,也打断了艾米莉的悲伤,她悄悄擦掉眼泪,三两下来到宁宇的身边。
“怎么了?”艾米莉问。
“有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
宁宇抬起弓箭一个散射射向阴影中,叮叮当当的声音表明箭射在了某种硬物上掉落在地,一个骷髅晃动着下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眼睛里还插着一支箭,脖子上正挂着用布条栓起的半把钥匙。
“你是谁?”宁宇喝道。
一个全身上下一丝不挂骨头雪白的骷髅晃动着下巴颏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脖子上赫然挂着半把钥匙。
“你是谁?”宁宇提高了音量,语气也很不友善。
骷髅每走一步,骨头与骨头之间的接缝处就咔嚓咔嚓作响,显然他是一个新手,还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些没了皮肉的骨头和谐共处。
“我……我是她……”骷髅每说一个字,下巴颏就要晃动一下,倒把自己弄的跟口吃一样,他索性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钥匙,又指了指帕米拉。
帕米拉抱着洋娃娃,好奇的望着这个白色的枯骨。
“可……可以单、单独……和你说、说吗?”骷髅望着宁宇说道。
宁宇一直在观察着他,这个行尸走肉的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他点点头,从房顶跳了下来,骷髅咔嚓咔嚓的又走回黑暗中,宁宇犹豫了一下,也随他进入了黑暗中,艾米莉紧张的望着吞没他们背影的黑暗,等待着一个结果。
过了约莫半小时,宁宇才从黑暗中重新走出来,而骷髅则咔嚓咔嚓的走出黑暗,向达隆郡外面走缓缓走去。
艾米莉张嘴想要问问什么,却发现宁宇正冲自己晃动着半把钥匙,钥匙末端系着丝带,正是刚才骷髅脖子上的那把。
得到了钥匙,宁宇对帕米拉千叮万嘱,嘱咐她不要离开达隆郡,说自己一办完事就送她回壁炉谷的家中去。在去往斯坦索姆的路上,艾米莉终于忍不住问宁宇:“那个骷髅,跟你说了什么?”
宁宇深深的叹口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艾米莉认真的想了想,说:“是不是帕米拉的爸爸?”
宁宇点头:“他在数日之前就已经死了,被黑斗篷杀死的,而且黑斗篷还当着他的面杀死了帕米拉,只是他那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帕米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拜托我一定不要点醒她。”
艾米莉沉默了。
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孩子,一直徘徊在死亡的地方等待着家人来接自己,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一件事。虽然宁宇之前玩游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任务,小女孩也叫帕米拉,但是当切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时,那种心情却不是感动可以诠释的,那绝不是感动,而是悲伤,故事总归是故事,现实却更残酷。
斯坦索姆在东瘟疫之地的最北端,与达隆郡遥相呼应,他们出了达隆郡就一直向北走,一路上竟然还能看见些许动植物,最多也就是毒菌,那是决不能入口的,这片土地已经被毁掉了。
斯坦索姆原本有两个入口,一个在西北角的血色入口,不过那里被血色十字军重兵把守,任何靠近那里的人都被血色十字军当作天灾来对待了,因此宁宇和艾米莉没有选择那个入口,一是避开麻烦,另一个就是手里的钥匙并不是西北角入口的,而是亡灵入口处的。
亡灵部分的入口在东墙,距离宁宇和艾米莉还要近一些,要知道斯坦索姆可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城市(很久以前),绕它走一圈要花不少时间的。
站在斯坦索姆外面的石桥上,看着眼前这座曾经辉煌的石头壁垒,宁宇心里感叹了下,这座城市的规模一点都不比暴风城小。
“能让密斯莱尔熟睡的东西,就在某个亡灵身上。”这是科萨模糊的话语,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恐怕还要自己去摸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