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099陪我去看这个世界
张甜甜小姑娘跟叶子橙、程雨儿在一起玩了整整一下午，三个人都十分开心，似乎很合得来。</p>
火灵素治伤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段秋石确认她完全没事了，便悄悄离开小院，随陆凡修习“青莲身法”。</p>
待他再回来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p>
自从知道明天要去见徐林，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便一直有些烦闷。</p>
夜深了，他却不想去休息，也不想修炼，便纵身跃上屋顶，坐了下来。</p>
月光洒下，给深青色的砖瓦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辉。远处，千家万户都亮起了灯火，让夜色显得格外静谧。</p>
一个身影飘然而落，立在他的旁边。她柔顺的长发上，有丝丝星光散落。</p>
“怎么了？你看到我上来，似乎有些惊讶。”程雨儿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经常忘记了，我和叶子也同样是星师？”</p>
确实，在段秋石身边时，两个姑娘几乎从来都没有使用过星术，这让段秋石都快忘记这件事情。</p>
而事实上，两个姑娘的天赋都不错，程雨儿已经是二品八星星师，叶子橙也已经晋升一品五星。</p>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段秋石望着远方，淡淡问道。</p>
程雨儿在他旁边坐下，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飘来。</p>
“你去猎炽炎鬼的事情，我听林采他们说了。没想到，你们去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这个人，总是神神秘秘，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从来不会告诉我……和叶子。”程雨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p>
“活着回来，便没什么可说。”</p>
“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喜欢逞强。”</p>
程雨儿似乎是觉得有些冷，抱起了自己的膝盖。</p>
白天的时候，听着林采讲述段秋石猎炽炎鬼的事情，程雨儿的心中一阵阵揪紧。</p>
作为“典录世家”的后人，六品的大鬼有多可怕，她怎么会不清楚？稍有差池，他便回不来了。</p>
在云都的这几个月，他竟然遇到了这么多次危险。这仅仅是巧合，还是……</p>
程雨儿突然觉得很害怕。她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和父亲。</p>
“雨儿，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得还要大，而且很有趣。”</p>
五岁时的那个清晨一如往常。全家人一起吃过早饭，爷爷摸着她的小脑袋，慈爱地说着闲话。</p>
“世家无比广阔，我们‘典录世家’的工作，就是把其他灵界的人文风貌、历史事件整理出来，编成《行典》传播下去。这是件很伟大的事情。”爷爷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p>
“其他的灵界我们去不了，只有‘行者’能过去。我们所得到的知识，都是从行者的手记中得到的。”</p>
“爷爷这一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被这‘界膜’所阻隔，没能去感受一下其他灵界的奇伟。”</p>
“不过，我们程家跟‘行者世家’世代交好，雨儿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跟‘行者’成为朋友，他们会带你去看这个世界的。”</p>
父亲也坐在一边看着她，脸上挂着微笑。</p>
“好了，我们该出门了，雨儿你在家好好看家，照顾好妈妈。”父亲临走时，说道。</p>
那一天，程家的所有男人一起出门去。</p>
他们微笑着离开，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p>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程家的故交——行者世家，在前些日子，被一夜间灭族，仅有一些老幼族人逃脱。</p>
行者世家灭族后，被各国皇室冠以无数重罪。这些莫名奇妙的罪名中，除了烧杀抢掠等罪之外，甚至还包括“恐其灭世”这种可笑的罪名。</p>
麻衣世家、宿土世家……与行者世家有关的几个家族也受到了牵连，很多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各国捉入大牢，秘密处死。</p>
典录世家一向与世无争，却也因为与行者们的关系最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p>
那一天，各国皇室以“征召学者修缮《行典》”为名，邀请隐居各地的典录世家族人前去。</p>
程家父子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个阴谋，却还是毅然前往，希望能以种种论据攻破“行者灭世说”，为行者正名。</p>
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待程家的人到了那里，等待他们的不是笔墨纸砚，而是冰冷的屠刀。</p>
十几年过去了，程雨儿心中的伤口还是一触就疼。</p>
面对危险，有些人总是喜欢自己默默承受，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告诉身边的人，自己一切都好。</p>
父亲和爷爷就是这样的人。</p>
而段秋石，似乎也是这样的人。</p>
按理说，现在东云承平日久，四国之间也没有战争，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p>
可程雨儿就是会害怕。她常常会觉得，段秋石也会像自己的爷爷和父亲一样，某个早上出门后，便从此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之中。</p>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一种感觉。</p>
段秋石那刻意压抑着的情感、眼神深处沉重的黑暗，以及环绕在他身周的决绝的气息……这一切，都让程雨儿感到熟悉。</p>
这种感觉，跟当年决心赴死的父亲、爷爷一样。</p>
眼前的这个少年，或许也怀揣着某些即便付出生命，也不得不去做的事情。</p>
“石头……”程雨儿出声，轻轻叫了他一下。</p>
“怎么？”</p>
“你会一直好好地陪在我们身边，对不对？”</p>
段秋石没有回答她的话。</p>
程雨儿心中叹了口气。</p>
“我一直隐隐地觉得，你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事情。认识这么久了，我就没有见你笑过。”</p>
“我知道，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情。每个人做事，也都有自己的理由。我没资格劝你放弃什么，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p>
“什么事。”</p>
“好好地活下去，等一切都结束之后，陪我一起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好吗？”</p>
程雨儿说完，也不等段秋石回答，轻巧地跃下房顶，留给段秋石一个娇美的背影。</p>
去看这个世界……吗？</p>
段秋石微微摇头，闭上了眼睛。</p>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母亲临死时的样子。</p>
她满脸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剑，在血泊里艰难地走着。</p>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走过来，只为看自己最后一眼。她的眼中，满是不舍和爱怜。</p>
“石头，对不起……要好好地……”</p>
段秋石用力地握着柴刀的刀柄，发出“咯吱”声。刀柄上的麻布粗糙刺手，他却像没有感觉到一样。</p>
他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世界。</p>
他的眼中，此刻只有仇恨。</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