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陆月舞恼羞成怒地叫道。
罗茜的脸上反而浮现出微笑。“那你告诉我,你不喜欢他。”她说,“说呀。说出来。”陆月舞浑身发抖,紧咬着牙关,脸色变得惨白。“看啊,吃醋的是你,不是吗?”
陆月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止你的胡言乱语,罗茜。”她成功地控制住了怒火以及让她感到烦恼的慌乱。“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
“即使我们统统在你面前死掉?说了那么多,你全当做你的耳旁风了。”罗茜上前一步,全无防备。“好吧,干脆你也别那么麻烦了,拔出你的剑,先冲这儿来一剑吧。”女法师指着自己的胸膛,“别刺骗了,免得劳烦你还要刺第二下。然后是李察,伊薇拉……更简单一点,我去说服他们,我们一起从这里跳下去,更加省事,不是吗?”
“我……”
“我才真应该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别他妈忘了你的誓言,你发誓保护李察,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她大声咆哮,猛地上前一步,在陆月舞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伸手过去。她拔出了剑。将剑尖对准自己。“来呀,杀了我呀,大家一了百了。”
“不,罗茜。”陆月舞头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别这样,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他妈做的每一件事都和这个样子没有区别!”
☆
“未来可以被预见吗?”雷拉问。
伊薇拉犹豫半晌,“未来可以被预见吗?”她缓缓重复,“也许可以吧。神迹时代确有司掌命运的神职……然而你若是再问‘我们要不要预见未来呢?’对这个问题,我会肯定地回答‘不。’有的门还是永远关闭为好。”
“未来无法改变。”雷拉学士歪着头,“那我们为何还要试图去预言?”
“不试过又怎么知道。”
“可是,我们毫无章法,漫无目的。就像是被蒙上了眼睛的苍蝇。”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到我。”
雷拉往前倾斜着身体,手放上桌面。“当然,当然,”他像鸡啄米一样点着脑袋,“学士不就应该携手互助的吗?”
伊薇拉不自然地挪动着身子,“是的,这正是我向你求助的原因。”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施以援手。”雷拉说。他的手指画了一个圈,将房间里的书籍纸张全都圈了进去。“我这里只有这些书,满满当当的书,里面没哪一条教会我如何对抗预言。”
“并非对抗,我只是想要弄明白——”
“弄明白什么?”雷拉忽然站了起来,“绝境堡教导我们听从命令,指示我们服从管教,传授我们如何写书,算数,查询历法,观测星象,却从未让我们接触漫天诸神。在他们口中,诸神是死掉的过去。可是现在呢?神又出现了……”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伊薇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你想说什么?”她也站了起来。
“——可见这些都是他们编造的谎言。”雷拉学士的神情激动。“人们皆说学士书写历史。但是他们试图构建的世界里没有了龙和黑曜石的位置,更不用说神明了……”
“原来……你……“伊薇拉忽然想起,她刚才翻看的那本书,那本古籍上大段大段被愤怒删掉的文字。她依稀记得,那是一段讲述神是如何篡夺信仰,欺骗世人的文字。对方真实的信仰显而易见。但是伊薇拉还是不肯相信,“不,你是学士,你应当知道孰真孰假。”
“没错。我亲眼所见,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雷拉朝她逼近,“反而是你,你听信了他们的蛊惑言词,不加怀疑地全盘接受了他们的谎言。伊薇拉小姐,张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吧。”
“不,被蒙骗的是你。”伊薇拉一边说着,一边朝后退开。雷拉步步紧逼。一阵香气袭来,她忽然觉得腿脚酸软,浑身无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她惊恐地看着黑炭似的的雷拉学士,勉强质问,“你到底……那根熏香究竟是什么?”
“你猜的出来,不是吗?黑荆棘小姐。”
“别过来。”她试图阻止对方,“已经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然而雷拉不急不慢,缓缓走来。“时间还很早呢。”他说着,脸上带着让她极度不安的笑容,“我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谈谈’,用嘴巴,或是别的东西。”
隐晦的暗示太过明显。伊薇拉的脸变得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别过来!”她色厉内荏地叫道,“我说别过来!”
“否则要怎么样?杀了我吗?”雷拉脚步不停,脸色的笑意更甚,“那就来啊。”
她懊恼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短弩,只得拔下发髻朝对方刺去。然而她的胳膊软绵绵的毫无力量,雷拉轻而易举抓住了她的手,夺去了发簪,并把它扔得远远的。伊薇拉绝望地挣扎,又抓又咬,却全无效果。雷拉抓住了她披散的金发,然而疼痛无法冲散恐惧。
“黑荆棘小姐,和我融为一体吧,我会向你展示真正的信仰。”他凑了上来,一张满是大蒜味的嘴巴让她恶心,恐惧。一双忽然变得诡异的眼睛散发着疯狂的神色。他伸手过来,一把撕开她的衣衫。“你会改变心意的,我发誓。”
她尖叫起来。
李察——她在心中大声乞求。
☆
他好像听见了呼救的声音,十分微弱,他觉得那是幻听。炼金术士爬到了城堡的最上方,敲了无数门,打扰了数不清睡梦中的黑炭鬼,他几乎就想放弃了。睡意和酒气一道涌上来,他只想就地躺下去,一觉睡到天亮。
但是又一声尖叫传来,仿佛驱散了所有倦意。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如果他这次没听错的话:这是学士小姐的声音。他抓紧长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前面是通往阁楼的阶梯,声音越发清晰。他没听错。他一步跨越三个台阶,剑鞘叮当作响。他干脆扔开了他,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放开我!”他听见一步之遥的门里面传来惊恐的尖叫。
他跨上了最后一步台阶,一脚踹开了门。轰然巨响打断了雷拉的好事。
“谁?”
“李察!”学士小姐惊喜地叫道。
但是炼金术士觉得另一个家伙不会觉得惊喜了。学士小姐金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衣衫凌乱,一只***露了出来,手臂根本挡不住胸前的春光。而那个家伙的手还搭在伊薇拉的肩膀上,惊讶呆滞的脸上还残留着让人恶心的殷红。
“是你,炼金术士。”
他怒火冲天,根本不答,笔直地朝他冲了过去,长剑毫不留情,直指对方的咽喉——
“别动。”对方大叫,他的手扣住了伊薇拉天鹅般美丽骄傲的脖子。“别动,别过来,否则我就掐死她。”
他怀疑对方究竟有没有那个力气。“那你就试试看。”他说着,脚步不停。
“咳,咳——”学士小姐剧烈的咳嗽起来。
雷拉声色俱厉的吼道,“我说站住,别动!”
李察停了一下,大概仅有一秒,对方的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洋洋自得的表情。一团魔力漩涡便把他卷了起来,抛上高空,然后把他重重地扔在了地板上。他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用绝望的目光看着炼金术士走近。“别过来。”他哀求道。
“伊薇拉这么说的时候,你停止了吗?”李察向他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看样子,你知道了我的打算。那就去死——”
“等等,”学士小姐在咳嗽中制止了他,“我们不能杀了他。如果杀了他……我们……你想过如何逃出这里吗?他是沙漠之母的信徒,是巴顿亲王的宠臣。”
“宠物。”李察厌恶地纠正,狠狠踢了他一脚。他的怒火未消,酒意更加让他难以自控。但是他明白,如果杀了这个家伙,等待他们的远不止牢狱之灾。在这里,他们难以逃出生天。
“是的,是的,你们不能杀了我,否则你们也会死。”雷拉学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大喊,“你们不能杀了我。”
“嗯,没错,我们不敢杀你。”炼金术士挤出难看的笑容对他说,“但是我可以做些其他的事呀。”他甩着长剑,舞了个剑花。
“你,你要干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他用剑抵着他的喉咙,“向个男人样的站起来,快点!”他威胁道,然后转过头对学士小姐说,“伊薇拉,你能转过身吗?这是男人间的事。”
“你要做什么?”
“你别管。”
“啧啧——”李察用长剑挑断了他的裤带,“可惜你的小兄弟太小了点,也没硬起来,我不太好动手。挺想麻烦你用手的……但是怎么看都是没胆的毛毛虫。”
“你……你要……”雷拉绝望地叫道,“不……”
“可惜脏了我的剑。”
炼金术士挥动了剑刃。
李察离开了城堡,在红砖构成的庞大迷宫里穿行。
学士雷拉给予了他很大的方便,自然,威胁是最有效的手段。对他而言,他所蔑视嘲弄的绝境堡反而决定了他的一切。他如果不想被剥夺学士头衔,继续维持安逸生活,便只能听命于他们。这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控制手段,比金钱更管用。
炼金术士独自一人,既没叫上护卫,也拒绝了骑士的跟随。
街道上,在红墙砖瓦之间,一个个黑不溜秋的瓦利亚人穿着亚麻的长衫,裹着棕色的头巾,彼此高声交谈,川流不息。
炼金术士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说着沙漠之母,口中满是敬畏的语气,脸上全是洋溢的神彩,狂热的信仰——一如庞贝德卡尔的那些倒霉蛋。李察的心里忽然涌出了强烈的不安。他不确定这里会变成什么模样。最好什么都别发生,他祈祷着。
行走在黑猩猩的国度,他就是一个异数,饱受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看吧,他在心里说,一群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的黑猴子。连自己的未来也全都操纵在别人手里的蠢货,被蒙在鼓里的瞎眼虫子。你们甚至连自己的同族变成了什么样都不曾知道。
他认准了通往码头的方向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然而这座砖块堆砌的城市哪里都是一样的,处处都是红砖矮墙,棺材般的石屋。他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
“请问,往码头怎么走?”他叫住了一个看上去和颜悦色的女人,反正就他看来,这些黑炭似的女人都没什么区别,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哪知那个女人立即扔下了菜篮子,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刺穿了他的耳膜。
“停下!”他试图伸出手制止她。
然而那个女人却变本加厉。“救命啊!”她竟然呼救。他又不会杀了对方。“谁能救救我。他想碰我!他要……啊……”
炼金术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闭上你的臭嘴,蠢女人!”他恼怒地叫道,“老子看不上你这个黑不溜秋的泥炭。别他妈自以为是了。”她竟然以为他想上了她!拜托!他可没有这么饥不择食,对大猩猩也会产生性趣。
“唔、唔……”女人在他的钳制下挣扎。
“闭上你的嘴巴,我就放开你——”
“白魔鬼,放开她!”一个男人从街边的酒馆里冲了出来。他梳着光头,套着不合身的无袖衬衫,肌肉贲张的手臂遍布被绳索勒出的伤痕。这是一名船工。李察意识到。“没听见我说的吗?放开她!否则我就杀了你。”他左右瞧瞧,似乎是在寻找趁手的武器。
李察顺从地松开了摁住女人的手,双手举了起来,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我只是想问问路。”他解释道,“但是,她——”
然而事实总是没人相信。那男人打断了他,“闭上你的嘴巴,白魔鬼!没人会相信你的谎言。”他把那女人拉到一旁,“告诉我,白魔鬼要对你做什么?”
那女人嘤嘤哭泣着,“他,他想……”
炼金术士叹了口气,他的辩解毫无作用。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一些酒鬼、船工都从酒馆里涌了出来,将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说吧,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光头男人走上前来,狠狠推了他一掌,“白魔鬼,就是这样!”趁着李察失去平衡的时候,男人举起了右手,对他抱以老拳。“好好教训你一顿。”
李察偏向右边,以一个狼狈的姿势躲开了男人的拳头。他立即稳住了身体,一脚踢在了那男人的膝盖上。那个男人一个趔趄,冲着他扑了过来。李察让到一旁。那个男人就有如狗啃屎般栽倒在地上,嘴巴上涂满了砖红色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