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与二十余摄天门杀手,冒雪出了燕京,直往南疆而去。
虽然,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何顾落尘要弃了藏身南疆的杀手不用,遣他们远行千里,去调查成国公府和魏国公府在彼处的盘根错节,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对此提出质疑。
他们的尊上,永远都是对的。
这一点,于他成为门主后的这些年里,一直在得以印证,从无错漏。
为避免给柳轻心招惹麻烦,与她有颇多相像的语嫣,特意使秘术,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和体型,此时的她,已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满脸麻子的丑陋女子,让人只是一眼瞧去,便会觉得,反胃的厉害。
“仙姬,咱们此去南疆,打探消息,定艰险异常,您看,您能不能,不要在执行打探的时候,给小的们历练,要历练,待咱们回了摄天门再说?”
摄天门本就没许多女性杀手。
加之,语嫣又是前任门主的爱徒,现任门主的师妹,武技魂技了得,没几个人能惹得起或敢招惹的存在,自然也就“众望所归”的,被推上了“门主之下第一人”的这位置。
在摄天门,仅极少数人,会直呼她名字,而其他的,极少数人之外的那些杀手,则只敢唤她尊号,象征着“门主之下第一人”的“仙姬”这称呼,正如,若无特赦,他们只敢唤顾落尘为“尊上”一般。
“待到了地方,你们就各按任务,往去处打探,我在城中铺子里等你们,驰援有需之人。”
“此行紧急,无暇给你们历练。”
语嫣知道,这是她之前胡闹,寻人陪自己玩耍未遂的“后遗症”。
彼时,顾落尘也是为了维护她,才将她故意给门下杀手的使绊子,定性成了,对他们的历练,以免,有人对她心生怨怼,甚至,对她暗下毒手报复。
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和决定,付出代价。
这个道理,语嫣一直都懂,也从未觉得,它说的有任何不对或不妥。
比如,她今日在摄天门中的恶名。
听语嫣没打算给他们刁难,众杀手纷纷松了口气。
此行,只是打探消息,并非屠族灭门,若无语嫣这位“仙姬”捣乱,定能轻松完成他们尊上的交待。
“仙姬,我们到了南疆后,是否与门人联系,使用便捷手段?”
人,总会在放松下来之后,变得聒噪。
即便是摄天门出身的杀手,也不能悉数免俗,即便,他们要面对的,是寻常里,让他们避之犹恐不及的语嫣。
“尊上吩咐,定有深意。”
“若可自驻守南疆的处探听可靠消息,还何必遣我们跑这一趟?”
“尔等休偷懒耍滑,若因此,坏了尊上谋划,必遭门规重罚!”
在外,语嫣也如其他人一样,称顾落尘为尊上。
一来,是为了维护他威严,二来,则是为了遵守,她与师父的约定,不使旁人知道,她与顾落尘关系密切,以防有心之人,以她的安好与否,乱顾落尘心神。
虽然,她一直觉得,顾落尘压根儿不会在意她的生死,更不会因为她遭人挟持或性命垂危,而对什么人低头,但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对师父的叮嘱,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依着自己高兴的执行。
“谨遵仙姬教训!”
“谨遵仙姬教训!”
“谨遵仙姬教训!”
众杀手闻言,忙纷纷出言应承。
至于那个,因为嘴碎,“惹了仙姬动怒,险致其降下历练”的杀手,自是毫无意外的,收获了众人齐刷刷的白眼。
对此,语嫣佯装未见的又踢了下马腹,催马匹,加快了速度。
顾落尘的这条,听起来有些荒诞的吩咐,让她本能的心生忧惧。
南疆,可是摄天门的先辈们,费尽心思,才渗透进去的地方,期间,死了多少人,连摄天门的典籍,都没有详细记载。
若于南疆驻守的杀手们,受人教唆,生了异心……
咕嘟。
语嫣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种猜测甩出脑海。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根本于事无补,越是想将这念头驱除,这念头便越是清晰,越是根深蒂固,直待后来,更是严重到了,将本只是猜测的事儿,认定成了真实!
……
周庄,沈家。
沈鸿雪在得了柳轻心的来信后,便急忙使人着手准备,往燕京去的出发事宜。
而沈家老爷子,更是在听了沈鸿雪说,柳轻心已为了解翎钧为难,先一步去了燕京之后,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沈闻风和三子沈闻雷,一并打发出家门,命他们乘快马直往燕京,采购商铺庄宅,给柳轻心添妆,并打点京中文臣武勋,给其将来铺路。
沈鸿雪拗不过沈老爷子,只能智取。
末了,两人斗智斗勇了半天,各有胜负,最终各退一步,沈鸿雪答应,带自己的父亲和三叔同往燕京,沈老爷子答应,让两人先与柳轻心见面,有了商量之后,在打算一应采购事宜,谋划与各文臣武勋府邸,如何走动,衡量亲疏。
当然,让沈老爷子让步,不可能没有“额外”条件。
沈鸿雪还答应了沈老爷子,待两人大婚事闭,会每个月,都亲自给柳轻心和小宝,各画两张画像,使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周庄,供其寥解思念之苦,直至小宝加冠。
“你祖父上了年纪,近些年,已是愈发霸道了。”
“你莫怪他幼稚冲动,但凡是人,只要活得久了,总难免生出些,这样那样的恶习。”
如今的沈闻雷已在沈老爷子的应允下,得偿所愿的,成了柳轻心的父亲。
虽然,柳轻心不是他亲生的,但对他这年过不惑,膝下却无子女的人而言,她,已是上天给他们夫妇的极大恩赐,他唯有竭尽所能的善待她,才不枉上天垂青。
沈老爷子年事已高。
而沈鸿雪,这天赋卓绝的晚辈,无疑会于将来,自沈老爷子手中,接掌家权。
换句话说,唯有得到沈鸿雪的支持,他的轻心丫头,才能算是,真正在沈家,站稳了脚跟,往后余生,沈家不灭,她的地位,便不会遭受动摇。
他年少离家,于燕京求学,后试绩上佳,得皇帝重用,往州府为官,直至后来,家眷遭歹人挟持,失女丧子,才不得不将因伤体弱的嫡妻,安置在了周庄,只身一人,常驻任职之地,每月,回周庄小住三天。
他并无机会知晓,沈鸿雪与柳轻心曾有的“故旧”,及沈鸿雪对柳轻心的痴心。
因此,在瞧了之前,沈老爷子与沈鸿雪的争执之后,便本能的以为,是沈鸿雪舍不得,给柳轻心这再嫁之女嫁妆。
在他想来,他如今要做的,或者说,能做的,唯有跟他这侄儿先保持良好关系,以便将来,能让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要待柳轻心这“堂妹”,过于“刻薄”。
“爷爷没有糊涂,他老人家,只是太心急了。”
“如今的轻心,早已不是他想的那么弱不禁风,离了人照料,便会活不下去的女子。”
“她有自己的主意,对许多事的看法和应对,连我都只能自叹不如。”
提到柳轻心的变化,沈鸿雪的眸子,不自觉的暗了一下。
他并不知,他真正的表妹,早已香消玉殒,如今的柳轻心,是另一个意志坚定勇敢的女子,李代桃僵的,所以,便只依着自己臆想,当是她经历了太多磨难委屈导致,心下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想他表妹,那曾被他保护的那么好,那么干净单纯的一个姑娘,如今,竟也有能,与燕京的那些豺狼虎豹周旋,而半点儿不落下风……
如果,当真财可通神,他宁愿倾尽所有,换与她长相厮守,若不能,换她余生岁月静好,他也甘愿。
“我之前,阻爷爷冲动,并非意气用事,也非舍不得财帛。”
“我只是担心,咱们商议一下也无的,贸然替她打算,会坏了她原本谋划,致其身陷囹圄。”
“三叔你也算是,在官宦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有些道理,不需我说,应也明白,皇家之人,总不似咱们寻常百姓般简单,伴君如伴虎之事,咱们祖上,不是没经历过。”
从沈闻雷的言辞,沈鸿雪便明白,他是误会了自己,当他是舍不得给柳轻心,花银子置办嫁妆和打点关系了。
不舍的给他表妹花银子?
呵,若是家权在掌,他怕是,能把沈家的整个大库,都搬去燕京,给柳轻心陪嫁!
区区商铺庄宅,啧,不是十成十好的,省心的,他都嫌,会牵累了他表妹自在!
“上次见我家丫头,她还是个孩子,之前,她……我忙于公务,未能得假……”
沈闻雷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对柳轻心的上次出嫁,以片刻沉默带过。
那件事,他作为知情人之一,必须永远的,让其烂在肚子里,从今往后,全心竭力的只将柳轻心当成是,他失而复得的女儿对待,任什么人问起,都不可出错疏漏。
“三叔为国尽忠,日夜操劳,致疏于照料家人的事儿,连先皇都是知道的。”
“今日,爱女失而复得,也是天可怜见。”
“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待三叔与她多多走动亲近,便能体会。”
提起柳轻心,沈鸿雪总觉得,用遍天下佳辞,也不足以详述她的美好。
只是如今,她已得帝王赐婚,又幸遇两情相悦之人,他,必须收敛,方不误给她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