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心的问话,让藏身在房梁上的茶隼,险些因吃惊,脸朝下砸到地面上。
还好他反应够快,将爪钩抛缠到了房梁上,才幸免于难。
他自认,这一路都藏得足够小心,连语嫣,都没发现他踪迹,可……为何翩翩就让柳轻心这半点儿武技也不会的人,给发现了?
“茶隼?!”
“你不是在燕京么?怎跑来这里了?!是,是不是顾落尘遇上了什么麻烦!”
见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真的是茶隼,语嫣顿时便瞪大了眼珠子。
须臾,她飞身上前,双手抓住茶隼的衣襟,全身紧绷的跟他追问了起来。
因为跟沈闻雷同车,她这一路,都没使用过移魂秘术,可即便如此,她也没道理,发现不了武技远不及她的茶隼。
所以,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念头,便是顾落尘遇了危险,遣茶隼来跟她求救。
“从离了德水轩,他就跟着咱们了啊,你不知道?”
见语嫣紧张的失了常态,柳轻心颇有些不解,跟她问了一句。
她一直以为,语嫣是知道茶隼在的,可看如今架势,怕是……
“尊上遣属下,随行保护夫人和仙姬。”
听柳轻心说,打出了门儿,就知道自己在跟着,茶隼的讶异,不禁更添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明显是刚刚知道自己跟来了的语嫣,本能的咽了口唾沫。
这小祖宗,可是他最不想得罪的存在,折腾人的法子层出不穷不说,还记性“时好时坏”,在谁曾得罪了她的这事儿上,记得门清儿,在已经报复过了哪个的这事儿上,却是转身就忘。
“顾落尘那厮,又自作主张!”
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顾落尘一句之后,语嫣紧绷的身子,便松了些许下来。
还好,不是顾落尘遇了危险。
啧,他自作主张,把茶隼遣来的这事儿,就待她回了燕京,再跟他翻后账好了!
“姐姐问你,是怎么看待立夏说的这事儿的。”
心里有了计较,语嫣也不再纠结。
她抿了下唇瓣,伸手从桌子上的食盒里抓了一把葵花籽儿,一边儿嗑,一边把目光又落到了茶隼身上。
“那两个丫鬟,都不会武技。”
“在听到那个婆子提到,沈老爷子没答应把长房的庶小姐嫁给那个梁姓御医做妾的时候,都露出了理所应当神色。”
“属下猜测,她们应是别的院安插在这院的眼睛。”
居高临下的观察,总能更容易看清全局。
之前,在段氏房里的时候,立夏置身低处,纵是仔细,也难把所有人的举动,时时尽收眼底。
而茶隼不一样。
他藏身屋梁,可以时时关注屋子里的所有人动向,却不需担心,遭人发现,自然,也就在查探细节上,比立夏更多了优势。
“查一查,是谁遣来的。”
“若所图非善,还是得早早儿的告母亲知道,让她多些防备。”
虽然,茶隼说,那两个三等丫鬟,应是由沈家别的院安插进来,不是从外边混进来的,但出于对段氏的在意,语嫣还是决定,探清她们的底细。
之前,沈鸿雪跟柳轻心反复交待,越是庞大的家族,越是能滋生腌臜龌龊,连沈家,也不可能免俗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可现在,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的院里,也存了拿着主子给的月例,却不知恪守本分的家伙,她怎能不心惊?
“是,仙姬。”
见语嫣没有要“收拾”自己的意思,茶隼才是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来了柳轻心身边之后,语嫣的脾气较以前,有了天翻地覆变化。
虽不至于说,像换了个人似的,可就据他所知,近些时候,她是都没有,再纠缠折腾过哪个杀手,阻扰人家完成任务了,也没再毒舌的喷这个废柴,骂那个没用。
只盼,这不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就像他之前,险在他们尊上那里,丢了性命那样。
“落尘说,只给你四天假,这已经过了两天,你打算,怎么跟家里人告诉?”
瞧语嫣大晚上的磕葵花籽儿,柳轻心不禁拧了下眉头。
嘶,刚放下筷子没多久,又吃!
这丫头,可真是见了零嘴儿,手就闲不下,甭管好吃不好吃,什么时辰,都得尝上一尝。
这要是换了她,一准儿得长成个三百斤的胖子,这丫头倒是好,小腰盈盈握,玉骨莲步轻,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明天,跟爹娘吃个午饭,然后,去跟祖父道个别。”
“从这里出发,快马加鞭,至多半夜,就能到德水轩。”
“燕京那边儿,人手本就不够,顾落尘那只能在榻上等别人喂食儿的混蛋,还把这打杂儿的,派来跟着咱们,我不回去,他让人宰了,连个收尸的都没。”
提到顾落尘,语嫣越说越气,到末了,更是将自己手里没来得及吃完的葵花籽儿,“砰”得一声,拍在了桌面儿上。
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本能使然,那些被她拍在了桌子上的葵花籽儿,都“恰到好处”的碎了壳,仁儿,却是个个完好无损。
茶隼的脸色有些不好,本能,让他往与语嫣相反的方向,挪了半步。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们家仙姬没变,依然,跟之前一样毒舌,骂起人来,依然连贯顺畅,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谁都敢骂。
“我在家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把茶隼也带回去罢。”
“院子里的事,我使人去寻就近的帮手来查,母亲的情况,我会隔三差五写信告你知道。”
柳轻心想了一下,最终决定,让语嫣把茶隼带回燕京。
顾落尘虽不善言谈,却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他明知语嫣找寻父母多年,却在她终于得偿所愿,能回家与母亲相见的时候,只准四天假期给她,便足以说明,燕京那边,人手已经匮乏到了一定程度。
“再说,过几日,兄长忙完了燕京那边的事儿,也会回来周庄。”
“介时,有祖父和他两人照拂,这周庄,还不是由我横着走?”
见语嫣面露犹豫,柳轻心忙笑着说了一句俏皮话哄她。
她不希望语嫣担心,不论是她,还是段氏。
毕竟,她是个杀手,无论是取人性命,还是打探消息,都容不得半丁点儿走神,毫厘之谬,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甚至,更糟可能。
柳轻心的话,毫无意外的把语嫣逗笑了。
“好罢。”
“姐姐且在这里横着走几天,待我收拾完了顾落尘,再回来瞧,你有没有被放到笼屉上蒸了。”
沈家有个厨子,极擅烹制闸蟹,她们今晚,还曾尝过,那寻常里,只用来招待贵宾的“一蟹八吃”,唯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季节的闸蟹不够肥美,两只蟹绑在一起,也不及梅子黄时的一只。
此时,语嫣用来“挤兑”柳轻心的词儿,就是讨了闸蟹也是横着走的这巧儿。
“放心,我这么大一只,就算当真有这么大的笼屉,一时半会儿,也蒸不熟。”
笑着往语嫣的额头上戳了一下,柳轻心半点儿都不生气的跟她拌嘴。
她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喜欢语嫣这样的,与这个时代的小女人们,完全不同的爽朗性格,这让她觉得,她是当真多了个妹妹。
“这个给你。”
“顾落尘的蝎子,借我玩两天。”
说起跟附近城里的摄天门铺子借人,语嫣便本能想起了,柳轻心的那个装了蝎子的竹筒。
这蝎子,她不止一次的,跟顾落尘讨要过。
奈何,顾落尘那小抠门儿,任她好话说尽,也不肯答应,都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会儿,她就趁着顾落尘不在,换个法子把它弄到手。
哼,不过是只小蝎子,她姐姐,一准儿会惯着她!
“记得喂肉,马上产崽儿,别养死了。”
柳轻心想都没想,就把装蝎子的竹筒拿了出来,在茶隼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将它放到了语嫣的面前。
这蝎子,她已经研究完了。
应该是除了个头儿比一般蝎子大些之外,并没有太多异常,之所以会有远高于普通蝎子的毒性,应该是跟饲喂的食物有关。
当然,要得出准确的结论,还是得等它把小蝎子生下来之后。
“放心!我一准儿把它喂的膘肥体壮,一钳子下去,能毒死一头老虎!”
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玩意儿,语嫣忙不迭的将竹筒收进了自己的荷包。
“这块牌子,是我的腰牌。”
“你拿上它去摄天门的铺子,哪处也不敢不应你所求。”
在摄天门,腰牌是身份的象征,没人敢随便外借。
但对语嫣这是不是要守规矩,全凭心情的人而言,不能借给柳轻心用的东西,却是完全不存在的。
“哦,对了,如果是要委托他们杀人,你就说,是我引荐来的,这牌子,只是信物,让他们尽早儿给你安排。”
“摄天门的开山鼻祖讨厌的很,第一条门规写的就是,不准恃强凌弱,不允未得委托的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