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申生与皋落氏几次交手,都打了胜仗,攻占了瓠丘这个地方,此地是皋落氏的一个重镇据点,申生从府库中抄没了许多珍宝重器,装了满满的几大车,让人先行送回晋都。
晋诡诸听闻此讯十分高兴,让人将这些器物摆放在太庙,供自己慢慢观赏。这些器物大都是皋落氏从别的诸候国或商队中抢夺来的,因此参差杂驳,品质不一,小到带钩指环,大到铜鼎牺尊,应有尽有。
晋候见里面有一柄毫无纹饰的短剑,剑鞘乌黑,便顺手提了出来,只觉手中一沉,比寻常的短剑竟重了许多。
晋候将剑从剑鞘中拔出,眼前寒光一闪,扑面一股凛冽之气,晋候随意一挥,竟将旁边的一只金爵砍为两爿,晋候大喜:“没想到这毫不起眼的短剑,竟是一件宝物,确实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寡人差点与天下的至宝失之交臂啊!”
一旁的梁五道:“听说上古昆仑山下有昆吾国,以铸剑闻名天下,所铸之剑无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可后来昆吾国被人灭了国,铸剑之术也由此失传,莫非此剑就是昆吾国人所作?”
晋候以手托剑刃,端详一番道:“此剑通体发黑,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铸,把它拿去给司空看看,是否能照此打造出一把新的?”
梁五领命去了。晋候又将器物细细赏玩一番,心中喜悦,连连点头道:“寡人此番让世子出战皋落,世子果然没有辜负寡人啊!”
东关五笑道:“世子跟随主公多年,深受主公教诲,论人才武功都是首屈一指的。小臣今日听到一个关于世子的笑话,说出来主公也必定要发笑。”
“哦,说来听听。”
“小臣今日到外朝宣读旨意时,听见几个大夫正在议论说,世子攻占瓠丘时,抓获了皋落国主鲜允的太子,鲜允派人与申生商谈,许以珍宝数车以换回太子,申生也同意了,拿太子换回了数辆车的奇珍异宝,让人一路押送着回到绛都。听说申生将数辆车拉回了世子府,只有这一车是送到宫里来的。主公想,这难道不是个笑话吗?别说世子向来一位俭廉君子,就是整个晋国将来都是他的,他又怎会贪图眼前这些小利,接受敌国的贿赂呢?”
晋诡诸听后默然不语,却已没了赏玩的心情,早早地回了燕寝。
再说玉蟾宫的九儿生下了一位小公主,晋诡诸为其取名为无邪,比奚齐和卓子略小些,三人时常在一起玩耍。这日正是无邪的生日,九儿在玉蟾宫摆下酒宴,请晋候和各宫的几位夫人,并摇风一起赴宴。
除了薄姬称病缺席外,其实几个都如约到来,宴席上,骊嫱和芮姬挨着晋候坐上席,因九儿是主人,骊姞将次席让给九儿,自己挨着九儿下首坐了,最后是摇风。
无邪和奚齐、卓子单独坐在旁边,由几个奶娘带着一起用膳。芮姬今日也带了无端过来。无端今年已经十一岁,自进了殿,便沉着脸,坐在席上,只看着三人玩耍,一言不发。
卓子坐了片刻就呆不住,跟奶娘借口说要尿尿,一溜烟跑到殿外去,见庖厨们正一个接一个送着食器进入大殿。卓子顽心大起,跑到庭外,在草丛里抓了只蛐蛐过来,唤住一个庖人,缠着要看他簋盒里的东西,然后趁庖人不备时,掀开盖子,将蛐蛐放进簋盒里。
那庖人送了簋盒进去,放在殿中的长案上,负责分食的膳夫揭开盖子,正准备将里面的菜肴盛出,分装在碗里,不想刚打开盖子,一只蛐蛐蹦跳出来,正落在九儿面前的案几上。
九儿惊呼一声,吓得退开半尺,那蛐蛐已经从案几上跳到坐席下。无邪和奚齐见了有趣,都跑过来抓蛐蛐。
晋诡诸不悦道:“簋盒里哪来的蛐蛐?”
膳夫和庖人连忙跪下磕头。此时卓子跑回殿中,被奶娘按住了坐下,骊姞见他掩着嘴笑个不停,喝道:“卓子,可是你搞的鬼?”
卓子并不怕骊姞,只忌惮晋候诸一人,见晋诡诸脸色阴沉,连忙摇头,用手一指公子无端,“是他带进来的。”
骊姞怒道:“你再敢胡说八道,回头我就把珠儿打发出宫,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珠儿是骊嫱从虞国的宫奴中挑选出来的,专门服侍卓子的小丫头,卓子只有一刻不停地粘着她,才有片刻的停歇,听见骊姞要赶走珠儿,卓子果然不敢说话了,一脸委屈至极的样子。
骊姞向芮姬道:“我这孩儿天性顽劣,平日溺爱惯了,下人们又不敢忤逆着他,致使他无法无天,芮姐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回头我自会狠狠罚他。”
芮姬道:“孩子顽皮些是常有的,无端还小的时候,也是……”
这里话还未完,就听那头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奚齐已经哭着跑到骊嫱跟前,奚齐伸出一只手,骊嫱见奚齐的手背上已经高高地肿起。
原来那蛐蛐刚才跳到无端的案几下,奚齐正欲爬下伸手去抓时,被无端抬起脚掌,朝奚齐手上死命踩了一脚,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骊嫱又心疼又气愤,正待发作,公子无端走到晋诡诸面前,跪下谢罪道:“庶子刚才踩到二弟的手,实在是无心之举。庶子行事鲁莽,深负父亲的教诲,庶子愿意割下一只手掌给二弟陪罪。”
骊嫱冷笑道:“无心之举能把奚齐的手伤成这样?恐怕再重些这手是要废了,我到是想用你的手给奚齐陪罪,只怕你有胆说,没胆做。”
芮姬忙劝解道:“此事原是我的错,是我看无端整日关在书房里看书,非要拉他出来走动走动,却不想惹出了这些事端。”
骊姞也打圆场道:“此事说起来是卓子引起的,要怪就怪我这个娘亲育儿无方,管教不当罢。”
摇风见晋候沉着脸不作声,想起简修容曾经说过的话,便向晋诡诸笑道:“妾身看几个公子里头,无端虽然年幼,却是个颇为持重的。刚才妾身见无端去踩蛐蛐,恰巧奚齐也伸手去抓,因此不小心碰着了奚齐的手。咱们君候之家,这些贵公子们,平时都是娇惯着养的,受了些伤便格外吃疼些,,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磕着绊着才长大的?”
晋候点头道:“孩子们吵闹是常有的事,不必因此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骊嫱气得说不出话来,芮姬见她凭是那样一张利嘴,也有张口结舌之时,心中不觉好笑。
九儿见自己为无邪庆生,本想请大家热闹一番,却闹出这些事来,也觉得没意思,坐了一会,大家便都早早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