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怔了一下,但马上便小鸡啄米般点起了头道:“公子随便问,哈哈,只要是小人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寒城拿着这木雕,道:“这木雕看起来十分奇特,但不知道是雕刻的什么?”
摊主转了转眼珠,道:“小人不能现在回答公子,公子要先买下木雕才行。”
张寒城笑了笑,道:“好,这里大约有二十个木雕,我给你五两银子如何?”
“可以!当然可以。”摊主连忙答应了下来,这里的木雕他一般都会要价五十文钱,讨价还价之下,基本就只有二三十文了,二十个木雕也就能卖一两银子左右,张寒城给他五两银子,已经极多,所以,他知道,如果索要的多了,有可能张寒城转身就走了。
张寒城当即从怀中取了钱袋,从里面拿了五两碎银,搁在了摊位上。
摊主赶紧拿起了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眉开眼笑道:“公子真是大方,小人也不向公子隐瞒,这木雕雕的自然是佛家的罗汉了。”
张寒城道:“我知道这是罗汉,只是我从前也见过一些罗汉的画,还有神像,虽然也活灵活现,但却并无这些动作。”
摊主连忙小心的收起了银子,道:“那是自然,小人干这一行,必须要想如何才能让这木雕看着与众不同,如此才有人愿意购买。”
“那……”张寒城询问道:“你是从何处得到这些动作的呢?”
摊主嘿嘿一笑,道:“公子可知燕子矶?”
张寒城疑惑,道:“燕子矶?”
摊主道:“我就知公子是北方人,来到这金陵,自然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金陵的精致。这燕子矶在直渎山上,山峰跃然于江上,三面临空,号称万里长江第一矶,势如燕子展翅而飞那般。而燕子矶附近,多有寺庙,还有十二处山洞,多是悬崖峭壁,其中便有一处山洞,在幕府山上,周围有一些碑刻与佛龛,多是隋唐传下来的。”
张寒城目光闪烁。
摊主接着道:“之所以有这么个洞穴,乃是因为相传在六朝的时候,禅宗的创始人达摩祖师被梁武帝萧衍请来建康讲学,可那时梁武帝不识大乘佛法,便叫达摩祖师走了,达摩祖师离开后渡江北上前,就在这洞穴中休息,所以这山洞就叫达摩洞了。而这些罗汉的动作,便是在那山洞里面的图形,不知是谁人知道了达摩祖师的事迹,所以才在里面留画。对了,公子可听说过那达摩祖师?”
张寒城道:“当然听过。”
摊主道:“那也知道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事情吧?我说的洞穴,便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之前发生的,梁武帝寻了达摩祖师好久,也未曾找到他,便在江边等着,终于有一天达摩祖师从洞中出来了,便折了一根芦苇投入江中,而后渡江而去,梁武帝再追,却已经追不上了。”
“原来如此……”张寒城道:“多谢你告知我。”
“应该的,应该的。”摊主道:“小人收了公子的银钱,自然知无不言。公子还想知道些什么?这金陵的各种景致,公子都可问小人。”
张寒城道:“不用了,我准备去那达摩洞瞧瞧。”
“好嘞。”摊主嘿嘿一笑道:“那公子就收下这些木雕,快点去吧,这天色有些晚了,小人准备收摊回家了。”
张寒城点头道:“好。”
摊主赶紧帮张寒城包好了木雕,一把塞在张寒城的怀里,干净利落的收起了摊位。
张寒城带着银铃儿,转身离开了摊位。
……
幕府山全场约有十里多,山体与长江为邻,乃是金陵之屏障,其上有五座山峰,陡峭嶙峋,十分雄伟。
距离燕子矶不远之处,有两座山峰夹对,便是金陵人所称的“幕府登高”之景。
此处山体犹如鬼斧刀工开凿而成,青林丛丛,时而白云绕山,偶尔还会下起绵绵细雨。
张寒城和法慧禅师并未去附近的几处寺庙,而是直接顺着山来到了达摩洞前,山壁之上,存在着一些雕刻而成的佛龛。
法慧禅师双掌合十,对着佛龛参拜,道:“阿弥陀佛,这里有些像是龙门石窟,但其上的佛像,却的确是近代的。”
说着,他便转头,看向了那中心的洞口。
那里,应该就是达摩洞了。
法慧禅师道:“我们走吧。”
张寒城点了点头,当即和法慧禅师一起走向了山洞处。
如今已经到了冬季,金陵虽并不寒冷,却鲜有人来到此处,倒是给法慧禅师与张寒城留下了方便。
张寒城并未向法慧禅师隐瞒《易筋经》的事情,毕竟这《易筋经》乃是少林寺之物,就算找到了,他也不可能据为己有。
进入山洞之后,便陡然间好似来到了另一番天地。
此处有些昏暗,但比外面看上去要大的多,十分之宽敞,洞顶有许多类似钟乳一般的怪石倒垂,隐隐有一些阳光从前方洒落而下。
很快,法慧禅师便和张寒城一起,找到了靠近洞内深处的一块岩石。
这岩石相对平整一些,其上存在了一些梵文,以及一些图形,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不太清晰了。
张寒城看着这些图形,第一时间认出,这些图形的动作,便正是易筋经上的动作无疑,只是,有一些动作,疯僧法明并未做过。
法慧禅师看着这景象,喃喃道:“果然是《易筋经》真叫人意想不到……”
“是啊。”张寒城也十分感慨,这些图形之上,存在了一些已经不太清晰的经脉走向,至于人形本身,却要简单的多。
那些梵文文字,多有些随意而为,并不认真。
法慧禅师道:“恐怕这该是《易筋经》最初的样子,达摩祖师辞别梁武帝后,便去了少林,而《易筋经》、《洗髓经》是他在面壁九年以后传下来的,应该要比此处的《易筋经》更加完善和准确。阿弥陀佛,祖师保佑,虽然这《易筋经》不是少林寺的,但终究不算丢失。”
张寒城看着这石壁之上的图案,在其中经脉走向当中,隐隐看出了《洗髓经》的影子,这《易筋经》也许不只是《易筋经》,其内或许也包括了部分《洗髓经》的内容。
他越看越有些入神,只觉得这些小人仿佛尽皆活了过来,在他的眼前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小人身上的穴道,也好似光点一般,不断地亮起,顺着经脉转入下一处穴道。
恍惚之间,这些小人开始与疯僧法明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张寒城只觉得神魂都被吸引了过去,手掌都有些忍不住要动起来。
法慧禅师乃是少林第一高手,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张寒城的异样,他目光一闪,略一思考,缓缓的向后退去,他能够看出张寒城有所感悟,心中自然无比吃惊,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种感悟很容易稍纵即逝,如果他打扰了张寒城,那张寒城很可能就会错失这一次机会。
张寒城心神全部沉浸在这石壁之上,体内的内力悄然间开始顺着穴道、经脉运转了起来,有一些洗髓经练不到的地方,开始被他感知,而他,也看着眼前那个不断动作的小人,不经意之间,将内力开始转化为了真气,不断地从体内向外倾泻而出。
一阵阵风声,开始自张寒城的身上发出。
法慧禅师越发惊异,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洗髓经》与《易筋经》本就一体,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只不过,这情形,好像有些像是走火入魔前的征兆。究竟要不要叫醒他……”
张寒城只感觉眼前的小人越动越快,各种动作开始眼花缭乱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当中,小人不再单单按照石壁之上所刻画的动作来活动,而是开始使用起了各种各样的少林拳法、杖法、指法、掌法等等。
这些动作致使张寒城体内的内力越来越乱。
陡然间!
张寒城只感觉心口好似遭到了重击,而后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轰一声倒飞了出去。
嘭!
张寒城跌落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喉咙一甜,跟着便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法慧禅师登时反应过来,箭步窜了过去,单手拿起了张寒城的手腕。
一摸之下,只觉得张寒城体内的经脉紊乱到了极点,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真气,在试图弹开法慧禅师的手掌:“糟糕!”
张寒城强制性的将目光从石壁上挪开,甩了甩头,看向了法慧禅师。
法慧禅师道:“你竟受了内伤。早知如此,贫僧应该将你叫醒。”
张寒城面色苍白,道:“这《易筋经》,竟然好似能够吸摄我的神魂一般,令我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
法慧禅师道:“或许,这也是因为这《易筋经》并非是最终达摩祖师所传授的《易筋经》的缘故。”
张寒城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忍不住再次看向了石壁。
只是,这一次,方才那种感觉已经不见了。
“方才,我明明感觉,这石壁之上的人形开始动了,现在,却并没有方才的感觉了。”张寒城开口道。
法慧禅师道:“阿弥陀佛,方才你可能是初次看这石壁,潜意识想要去印证石壁之上的内容,自然进入了某种领悟武学的状态,现在,你已经不是初次看它,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不过,你虽受了内伤,但福祸相依,你一定有所精进,只是现在,你很难真正感受到而已。”
张寒城有些茫然的同时,也若有所思。
法慧禅师道:“我们明日再来到这里,贫僧会将石壁之上的内容,誊写下来,带回少林,至于你,则在一旁参悟此经。”
“只是……”张寒城道:“这《易筋经》乃是少林寺秘传,我……”
法慧禅师道:“比起慕容施主来说,贫僧倒也希望是你学这《易筋经》,此经自达摩祖师传下,六祖之后,唯有法明师弟一人练成,纵使是其师妙果师叔那等武学天赋也无法学会,此经与你缘分极深,你能领悟,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张寒城连忙道:“那就多谢法慧师伯了。”
法慧禅师道:“不过,你一定要答应贫僧,此经只可你自己去练,不能再继续外传了。”
张寒城道:“我知道,我绝不会外传。”
“好。”法慧禅师道:“我先简单为你疗伤,然后我们便先回去。”
……
张寒城盘膝而坐,感受着法慧禅师从他背部传来的内力。
只觉得这内力,好似跟先前他感受到的法慧禅师的内力,有了一些不同。
这种不同的感觉,非常微妙,不是法慧禅师的内力真的出现了变化。
而是,好像他自身对这内力的感觉不同了。
这世上每个人的内力,都有一定的区别,关乎于一个人练的内功,也关乎于一个人的修为。
而现在,张寒城只觉得,法慧禅师的内力与他的不同,可,却有一种能够使用法慧禅师度来的内力之感。
当即,他便推波助澜,借用法慧禅师打来的内力,开始在自身经脉之中运行,主动梳理起了经脉。
法慧禅师豁然张开了双眼,目中闪过了震惊之色,内力疗伤,虽不是把内力打入别人体内那样具有攻击性,但毕竟是其他人的内力。
通常来说,这内力需要被疗伤者运转周天,自身化开,融入己身变成自身的内力才能够使用。
而……
张寒城好像,不需要运转周天这一步,直接控制了进入到他体内的内力。
这样的情况,超出了法慧禅师的预料,简直,有种难以想象的感觉。
他甚至,想要停止为张寒城疗伤,想要跟张寒城切磋一下,来看看打在张寒城身上的内力,是否能够被张寒城化为己用。
理智终究占据上风,法慧禅师缓缓闭上了双眼,开始更认真的给张寒城疗伤。
切磋一事,可以暂时放放,等到张寒城的内伤好一些了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