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河所学武功为掌和剑。
掌法为“小寒山掌”,剑为“小寒山剑”,剑法为“小寒山剑法”。
他与师父所在的山,就叫作“小寒山”。
他问师父:“我们是什么门派?”
师父笑吟吟的道:“‘小寒山派’。”
初时,苏小河觉得很有意境。
山是“小寒山”,门派是“小寒山派”。
可掌法也与“小寒山”有关,剑也以“小寒山”为名,剑法也是离不开“小寒山”。
这时,苏小河终于懂了。
所谓“小寒山派”是师父心口胡说,忽悠他的而已。
至于掌法和剑法,包括那柄可怜的剑,都是师父偷懒作祟。
一个行走江湖的人,宝剑宝刀都要有一个威风的名字,武功也要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苏小河所学的武功的确不俗,都与“小寒山”有关。
从住所,门派,武功,都与“小寒山”息息相关。
原来真的可以慵懒到这种程度。
所以,苏小河没有报门派的习惯,更不喜欢别人问及他的武功。
即使他一路走来,并没有和真正的江湖中人打过交道,更不会有人问及这些。但是,苏小河铁了心对门派与武功只字不提。
不过此时他却在想,等下要不要提及“小寒山”。
他方才提到了“山海经”。
而后,莫烈勃然变色。
“你知道‘山海经’?”莫烈眯着眼,完全没了方才暴烈的冲动。
苏小河以言语挤兑他,他怒发冲冠。
当苏小河提到“山海经”,他却冷静了。
他一冷静,苏小河就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他却依然从容,笑道:“你不就是为了‘山海经’而来吗?”
莫烈看向洛寄予,而洛寄予听到“山海经”以后却神色如常。
苏小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上面三个字正对着莫烈:“‘山海经’在我这里,洛前辈刚交给我,如果你想要,就从我这里拿好了。”
“你以为老夫会信吗?”莫烈哼道,“洛寄予怎么会把‘山海经’交给你?拿本书就想欺骗老夫,小娃娃你太儿戏了。”
“那你恐怕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苏小河将“山海经”塞进怀里,“我可是洛小姐的未婚夫婿,我们两个从小订的娃娃亲,洛前辈是我岳父,我此次来苏州,就是要与洛小姐完婚。”
洛寄予听着他这么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估计他是为了转移莫烈的注意,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洛大小姐瞪大眼睛。
她方才听到莫烈的来时的叫声,从后院跑过来,并不知道苏小河与洛寄予他们的对话,对苏小河的话信以为真。
昨日她轻功失灵,从天而降,被苏小河所救,又与师兄一同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看看她的娃娃亲,到底是何许人也。不过洛夫人可是一直不同意,她也不喜,这婚约九成是不可能了。
可如今却听苏小河提及完婚,洛大小姐审视着苏小河,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至于莫烈,此时却不由得有些信以为真。
他是顾忌禅的义父,关于洛大小姐有婚约一事,曾经听顾忌禅说话。当时他还要提顾忌禅杀了洛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只是当时顾忌禅另有打算,就谢绝了义父的好意。
“你把‘山海经’交给老夫,老夫就饶他们不死。”莫烈瞥着洛大小姐,“否则,我就先毁了这丫头的脸。”
洛寄予一脸焦急,瞅着苏小河,没有吭声。
而洛大小姐眼里听了莫烈阴冷的话,心头一颤,本能的想捂住脸,却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但她嘴上却很强硬:“你敢动本大小姐,你就死定了。我本小姐的师父天下无敌,我师父来了,一定取你小命。你最好别伤我一根头发,本大小姐心情好,替你美言几句,让我师父放过你。”
莫烈好笑的道:“小丫头,你师父天下无敌,那你师父是谁啊,报上名号让老夫听听。”
“我师父——”洛大小姐鼓着脸颊,立即泄了气。
她的确有个师父,而且武功在她看来绝对是一个高手。可惜,当初她不喜欢武功,只喜欢自己感觉好玩的武功。
比如轻功。
但她练功又不认真,功夫还时不时的失灵。
现如今洛府逢难,她心头懊恼不已。
而且洛大小姐的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也没见过,更没法去联系。以往都是师父来见她,她哪里去主动见过师父。虽然问及师父所在,但师父却不告诉她。
洛大小姐也是徒呼奈何。
不过洛大小姐眼睛一转,又巧笑嫣然的道:“师父马上就来。就算我师父不来,我这个……那个什么……也很厉害,你最好赶紧逃命去,要不然等下想逃都来不及了。”
莫烈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刚好看到了苏小河,他失笑道:“小丫头与这小娃娃果然物以类聚,不愧是娃娃亲,都用话来诓老夫,太过幼稚肤浅了些。”
苏小河不语。那日洛大小姐从天而降,他就领教了洛大小姐的风格,对此见怪不怪。
洛大小姐瞥了苏小河一眼,俏脸一红,兀自哼道:“老人家,本大小姐见你一把年纪了,不想让他欺负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那好,老夫就好好领教领教你这未婚夫婿的本事。”莫烈一点也不着急。
洛寄予他们都深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而苏小河如此年轻,武功又能高到何处。
此时,他也不管苏小河怀里的“山海经”怎么回事,反而有了消遣的兴致。
他问道:“小娃娃,报上你的名号,老夫不想杀无名之辈。”
苏小河生平第一次报出自己的门派。
他说的很快,又好像很慢,但字字清晰:“‘小寒山派’苏小河。”
话一出口,苏小河的眉毛扬起,眼光变得炯炯有神,一身的寒酸反而转变成了一种出尘之意。
莫烈眼角一缩,道:“老夫先让你三招,别说老夫欺负你个小娃娃。”
苏小河却摇头道:“我不欺负老人家。”
“小娃娃太狂妄了!”莫烈原本性情如火,如今哪里忍得住,厉喝一声,抬手就冲着苏小河而去。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眨眼之间,就到了苏小河面前。
苏小河手一直搭在剑柄上。
他要拔剑?
如何拔剑?
拔出怎样的剑?
但是他退了。
莫烈拔身疾追。
苏小河向后一渡,胸前的衣襟与莫烈的掌风擦过。
“拔剑!”莫烈怒吼。
他一连两击,虽然未尽全力,却都被苏小河堪堪躲过。而且,这人小娃娃竟然手一直落在剑柄上,却不肯拔剑。
——瞧不起他!
——他不配苏小河拔剑!
——这小娃娃太猖狂!
他怒吼同时,红与黑交织的手越发的诡异。
苏小河在莫烈掌下游走,他的心里有一团火。
——情火。
恍惚之间,他突然看到一个人。
三月草长莺飞,碧水湖上,一艘画舫之上,船头俏丽一个女子。
那女子如仙如画,令人魂牵梦绕,却唯独看不到她绝妙的容颜。
他叫不出那女子的芳名,却控制不住情火的滋生。
那情火焚烧了他的身,他的心,他的命。
就在这时,船舱里走出一个翩翩公子,与那女子并首而立。
女子的手挽着翩翩公子的手。
翩翩公子的手搂着女子的纤纤细腰。
苏小河的心底又冒出一团火。
——恨火。
那火让他恨不能与翩翩公子交换。
他恨!
恨那翩翩公子!
恨他夺了令他倾慕的女子。
他恨!
恨那女子回头看他一眼。
他恨不得杀了翩翩公子。
他恨不得杀了那女子。
他恨自己!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恨不得毁天灭地。
他恨所有的恨。
情火令他魂牵梦绕,恨火让他心神入魔。
所有的情火与恨火,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苏小河的心一颤。
他的心一颤,心头就一寒,心境一明。
他拔剑。
他终于拔剑。
他要拔“小寒山剑”。
他却五指并伸的拔剑。
——他怎能拔出剑
他拔出了看不见的剑。
那是透明的剑。
或许是空无一物的剑。
苏小河左手握剑,右手拔剑。
他右手已拔剑,右手却无剑。
——这是什么剑?
——这算什么剑?
剑还在左手,他右手却像是在拔剑。
然后,他右手一挥,像是在挥剑。
挥的是空无一物,空空如也。
莫烈后背“嘶”的一响,他后背一凉,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他的手还没碰到苏小河的身,抽身疾退。
如同流星一般的疾。
他退了出去,摸了一下后背,那里破开一道口子。
他手上沾的是越。
那是后背伤口流出的血。
那伤口一定是剑伤。
莫烈的心头只有四个字:
不!可!思!议!
还有另外一个字:
惊!
苏小河手里根本就没剑,他没有拔出剑,只回了手掌,掌中空无一物,却伤了他的后背。
莫烈倏地掠到洛大小姐面前,身手抓住她,然后脚尖顿地,冲天飞起,半空中的身形凌空一渡,远远的飘荡而去。
洛大小姐刚惊呼一声,就被莫烈点了哑穴,发不出声来。
洛寄予一时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一花,莫烈已经抓着洛大小姐飞走了。况且他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大小姐被抓走。
他再看向苏小河是,却见苏小河望着远去的洛大小姐一言不发。
苏小河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方才他被“焚心以火”中的情火与恨火迷失了心知,为破“焚心以火”,他以心为剑,以意拔剑,虽然伤了莫烈,自己也心神受创,无力阻拦莫烈抓走洛大小姐离开。
师父交给他的保命一剑救了他,却也伤了他。
使的是“心剑”。
伤的是心神。
他一时半刻,一点武功也施展不出。
若是莫烈再给他一掌,他必死无疑。
“小娃娃,要想这小丫头安然无恙,就拿‘山海经’来‘小池巷’。”莫烈已经远去,传来的声音却字字清晰。
莫烈话音刚落,又怒吼道:“谁敢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