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在重屿山下发现的。

警察通过手机的联系人列表，找到了柳清清。

直到看见尸体的前一秒，柳清清都还心怀着侥幸，觉得死的人不是温漾。

可是她错了。

那个温温柔柔，会做很多小点心，拥有世界上最明艳笑容，即使身怀重病也从未放弃活下去的小姑娘，确实是躺在冰凉的冷库里了。

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束紫薇花。

明明前一天她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安安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了。

柳清清站在温漾的尸体旁，愣了好久，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依旧一动不动。

她曾在天空中放了一盏孔明灯，上面写着愿温漾一生平安无虞，喜乐顺遂。

后来，灯坠了，梦碎了，人也不在了。

时间实在太晚，几个警察强行把柳清清拉出了冷库。她拼命想要挣扎着，一只萤火虫从路旁的树顶飞了下来，落到她的肩膀上。

柳清清顿了顿。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温漾查出遗传性白血病，曾拉着她的手，笑着对她说道：“清清，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萤火虫。如果我的病治不好的话，那我就变成一只萤火虫，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弱小的虫子伏在柳清清的肩膀上，很努力地扇扇翅膀，尾巴发出淡淡的幽绿色光芒。

柳清清终是没有忍住泪水，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清清，有你在，真好呀。”

“清清，我喜欢你呀。”

“清清，要是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清清，我活不下去了。”

……

柳清清很清楚地记得温漾的声音，记得温漾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伸手想要捧起肩上的那只萤火虫，可是指尖还未触碰到它，它忽地扑腾了一下，掉落在积满雨水的泥坑里，尾巴的焰火熄灭了，只是一只丑陋的，再也不会发光的虫子。

柳清清缓缓的挪动双腿，朝将它捞起来攥入手心。

身后几个警察面面相觑，看着柳清清仿佛疯魔一般，紧握着那只虫子，弯起身体，咬牙抽泣着。

“清清，我会变成一只萤火虫，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是骗子。

她还是离开了。

无边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柳清清呆坐在地上，忽然觉得很冷，冷得连牙关都在打颤。

在警察的尖叫声中，她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在梦里，她来到了重屿山上，满山的紫薇开得正好，沉甸甸地压满了枝头，为整座山渡上明烈鲜艳的淡紫。

在重重花影之中，她看见了温漾。温漾手里拿着一束紫薇花，不停地超前跑。

无论柳清清怎么喊她，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她拼命去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只能看着温漾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四周陷入黑暗，夜色迷离，路旁的紫薇树枝张牙舞爪，如同一个个形态扭曲的妖魔鬼怪，朝着柳清清发出无情的嘲笑声。

于是就算在梦里，也只剩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