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府衙自然是大门紧闭,门外也看不到值勤的衙役。
沈墨熙也不击鼓,扛着龟公直接翻越院墙,落地后便往后堂而去。
此时距离点卯还有两三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裕。她于是把这龟公绑在了院中一棵老树之上,随即调头复又翻墙离去。
那个偷袭他的江北第一庄庄主,可是还没捉拿归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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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悦来客栈。
这是一间暗中为江湖豪客服务的客栈,平时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不同,但只要到了晚上,此处便是那魑魅魍魉盘踞之地,并有店内小二四散放风。
此时的客栈二楼已经门窗紧闭,二十多个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汇聚一堂,沉默着各自打量。
扣!
扣扣扣!
扣扣!扣扣!
扣!
敲门声跟暗号顺利对上,门口的大汉立即打开铁锁放行。
进来的,正是那毒贩司马则。
“诸位莫怪,老朽有事耽搁了。”
人群之中还有两三个空位,司马则找了其中一个靠窗的坐下。左右扫了两眼,他不由得惊疑出声:“怎么,陆庄主还没来么?”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您老还不知道吧,陆无虚栽了!就在昨儿个晚上散场以后,他就带了人马去埋伏那个梅花剑,结果全废啦!”
无人接茬,司马则左右看看,确定这是真话,他不禁掏出一杆烟枪在地板上敲了两下,点上抽了一口:“嘶~呼~~我早就说了,那个梅花剑是个狠角色!有人偏不信!”
毒廋之名遍传北地绿林,随着烟雾飘散,周围的江湖客通通开始屏气。
“您老说的是,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我们大家要想成事,少不得您老从中斡旋啊!”
“是极是极!大伙儿是喝汤还是吃肉,就全靠司马老哥了!”
“对!谁要是敢对您不客气,我们丐帮第一个不答应!”
……
群匪一个个踊跃表态,而司马则只是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时不时点点头,让人看不出喜怒。
眼看这一圈人都说过了一遍,终究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大伙聚在这里也有风险,国公爷那边究竟是怎么安排的您老就给个准话,我们也好尽心做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司马则眼巴巴地看着,依旧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呼~~难得你们有此心意,很好。”烟枪离了干枯的嘴唇,红光迅速黯淡,“国公爷这次丢了近五万两银子,对那雌雄大盗早就已经恨之入骨。谁若是可以抓住贼人找回丢失的银子,国公爷便能做主,给在座诸位一个纳捐的机会,让大伙儿也可以捞一身官服穿穿。”
明代中后期,纳捐一事已经蔚然成风。
三百两一个秀才,四百是监生,三千得个举人,一万就可以成为进士,而到了进士这一步,就可以做官了。
以上言论,全都出自于明清时的白话小说——《醉醒石》。笼统地算下来,也就是花个一万三千七百两便可以买个县官当当,若是想要起点高一些,就得再花点心思了。
不过纳捐终究也是清白人家的生意,在座这些个绿林好汉却是没有门路的,如今好容易得了国公爷的恩赐,居然还有几个不屑一顾。
“做甚鸟官!我只要自己那一份银子,逍遥自在便好!”
“老弟说的是,俺们大字不识几个,做个劳什子官!”
这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能这么想的终究只是少数,此处的大多数悍匪却是很有兴趣当官,对于灭了金刀门满门的雌雄大盗也并不怎么畏惧。
毕竟死者为大,官府在发布通缉令时还是比较人道,没有标明金刀门弟子死前基本都成了不完整的男人。
否则,他们估计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一群牛鬼蛇神嬉笑怒骂了一番,便开始像模像样地计较起来。
“司马老哥,小弟我在六扇门也有些门路,打听到那对雌雄大盗武功之高难以想象。我们是不是可以设个局,想办法诱他们出手?”
听着是个中规中矩的主意,不算高明但也有效,司马则一听也是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到时候就由马老弟扮成西域胡商,咱们大张旗鼓地进城,闹些声势出来,定然可以引出那雌雄大盗!”
“老哥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陕北大盗马阎良,天生的赤发虬须。他乃是胡汉混血,懂一些瓦剌话和吐鲁番话,正好扮作胡商。
计策算是定下了,随后便有江西伏虎寨寨主起来表态,直呼买办这业务我熟!当即领走了管家的位子。
其他人充作随行佣人及护卫,如此一来剧组便齐活了,群匪拿出酒肉吃吃喝喝,只等大戏开锣。
酒肉过半,却是有人想起一个问题。
“司马老哥,咱们既然要闹点声势出来,想必是要大把的花银子。这要是没抓着贼人,岂不全是打了水漂?”
“着啊!我们的银子可都是沾着血带着肉,不比这丢的二十多万两,也就是那个柳如是随便喊一嗓子罢了!”
说到这里,群雄也是唏嘘不已。
想他们纵横江湖刀口舔血,风里来雨里去,十多年都不一定能存够一万两,而歌女不过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念念诗陪陪睡,现在赚的钱都可以够去赈灾了!
世风如此,司马则也是反驳不了,只能尽量稳住人心。
“大伙儿不要急!我等英雄豪杰,怎么能被一个歌女比下去?让老朽再去跟上头商量一番,定要给大伙儿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这……如此,我等就全赖老哥斡旋了。来!大伙儿敬老哥一杯!”
“干!”
……
群匪又开始吃吃喝喝,而被他们念叨的沈纯,此刻则是钻进了绣儿的绣房,拿着几张默写的诗稿向她讨教。
“绣儿,你觉得这首怎么样?”
“哈啊嗯~”一个哈欠打到一半,被绣儿强行合上了嘴,“姐姐,这首诗格律平仄都是极好的,就是这对仗算不得工整,想来不是姐姐所做吧。”
“嘿嘿。”沈纯重新拿了张宣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再看看这个,别人能不能对的上?”
绣儿好似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消去了困倦:“姐姐莫不是想要以诗会友?”
“这个……也算吧!”沈纯不明所以,“我只是想要设个管卡,挡去一些俗人罢了。你快帮我看看,急得很!”
绣儿无奈,只得一张张接着往下看……
“姐姐若是想要清静一些,何不自己写几首,藏去一阕挂起来?这些诗词虽然也是不凡,但江南文风鼎盛,想来总是有人可以对上的。”
“呵呵~你再看看,后边还有很多。”
除了呵呵,沈纯还能说些什么呢?
纳兰容若的诗词倒是还有很多,但是见识了钱谦益这位所谓诗坛盟主早期的诗词之后,他却是一首也不敢拿出来,就怕这货听了自惭形秽,不敢来了!
他也是前些天才打听到,钱谦益现如今根本不在金陵城里,而是还在老家玩耍。
若是专门跑去找他,保不齐这货来个自作多情。而且这也和自己卖身救灾的人设不符,人设崩了是什么后果,大家想必也是很清楚。
正是因为如此,沈纯才想了个以诗钓凯子的办法。
他从网上找来了钱谦益早期的一些诗词,想要借此把这货引到金陵来,可惜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顺利的样子。
“呵呵!绣儿你再看看这首……还有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