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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微澜来到医院的时候,洛爸爸正盖着毯子坐在轮椅上,遥遥地望着窗外的那棵枯树。
整个病房只有洛爸爸一个人,他拼搏了一辈子,在商海里沉沉浮浮,热热闹闹,但当世界归于平静,却好像一生皆是冷冷清清,世界也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人,别人都不存在一般。
“微澜……”洛爸爸唤着她的名字。
“嗯。”洛微澜应着,站在了洛爸爸的旁边,蹲了下来。
洛爸爸感慨万千,直抒胸臆,道:“微澜啊,你看我拼搏了一生,我最后得到了什么?”
洛微澜想说,你什么都得到了,金钱、权势、名誉,该有的,别人可能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都有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洛爸爸就自问自答道:“对!是非成败转头空,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最后只剩下两手空空!”
洛微澜这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觉得洛爸爸看病看了许久,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但可能最重要的脑袋没有检查好。
唉,一会儿跟老哥说一声再让老爸检查一下脑子吧。
“微澜,我真后悔啊,我现在得到的这一切,我都不稀罕!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做生意!我的梦想明明是种田,是田园风光,明明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堂堂一个首富说出来这种话,很婊很魔幻了。
“哦。”洛微澜却淡然应着,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听到洛爸爸这样的言辞了,她早就习惯了。
只是希望这样的话不要被别人听到,要不然传到什么新闻媒体上面,丢人就丢大发了。洛家的生活准则一向低调,绝对不能搞笑。
“爸爸这次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终于明白了生活的真谛!生活啊,不是说你赚了多少钱,而是说你活得有没有意义、有没有做到你喜欢的事情!多少人只有出生那天才是活着的,之后的人生都是在死去?”
“哦。”洛微澜敷衍地回应着,对洛爸爸这一锅浮夸的鸡汤并不感兴趣。
洛爸爸看向洛微澜,禁不住要潸然泪下:“我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后悔呀,我让你去读书,让你去经商,可你实在是没有经商的头脑,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你只把我分配给你的业务发展到了整个北美地区,这要是给你哥的话,早就发展到全世界了!这一切都是爸爸的问题,是爸爸对不起你!”
“……”洛微澜低头,对,跟她哥相比无论多么有商业头脑都会被衬得好似无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还是超想打自己的父亲一顿。
洛爸爸又握住了洛微澜的手,问道:“爸爸在你年少的时候折煞了你的梦想,你恨我吗?”
年少的梦想?
现在洛微澜再思考她年少时的梦想,她要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什么。但是一旦想起,就在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按都按不下去了。
——“我要当演员。”
一个清朗的少年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这么多年过去了,洛微澜依旧能记得那年夏天,那树下斑驳的漏光,那比光芒还要耀眼璀璨了整个季节的少年。
当时,洛微澜的梦想和他一样,但不如他那般自信。所以后来,不自信的洛微澜最后还是走上了父亲给她安排的道路,而那自信得神采奕奕,仿若是世上最耀眼的光芒的少年却已成为影帝级别的人物了。
挑动了洛微澜内心最深的那根弦,洛爸爸却又转移了话题,他一副艰难的样子抬手,指着窗外的那棵树:“微澜你看,这棵树的生命力多么顽强呀,它都快枯死了,之上还挂着一片叶子……”
洛微澜佩服不已,感慨洛爸爸真是老当益壮,哦不,是中年鼎盛,那片小枯叶子给她看,看半天她都找不到的。
“唉……微澜,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洛微澜听着,觉得洛爸爸的这句话似乎是用错地方了。
果不其然洛爸爸又继续道:“唉,微澜,我现在的命就靠这棵树吊着,我不服气,我要跟它比拼,是它那最后一片叶子掉落,还是我的生命先陨落……”
洛微澜皱着眉头,然后道:“爸爸,你等我一下。”
说罢,洛微澜离开了房间。
洛爸爸无比郁闷,好不容易扭着轮椅朝着洛微澜的背影喊道:“你老爸很快就要不行了,你怎么就不珍惜珍惜跟他相处的时光呢……一分一秒也……”
洛爸爸话还未说完,就见洛微澜提着一把扫把进来,大步跨到窗前,猛地一拉窗户,举着扫把要将那树上的枯叶打下来。
坐在轮椅上的洛爸爸就快要疯了,立刻站了起来拉着洛微澜:“孽女!你要对你老爸的生命寄托做什么?”
洛微澜头也不回,继续挥着扫把:“我看这片叶子不顺眼。”
洛微澜不是不孝顺,她就是强迫症犯了。怎么一棵树那么多片叶子都掉了就它没掉,这不是要逼死强迫症吗?
洛爸爸捂着自己的老心脏呼吸艰难的时候,窗外又想起了更加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没响多久,窗前的这棵树向着前方一倾,轰然一声倒在了院子里。
洛爸爸更是觉得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看到洛微澜向着楼下的人打招呼:“哥!”
是洛佑清叫人砍掉这棵树的!
孽子!孽女!
他养了两只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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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佑清回到了病房。
洛爸爸张口数落洛佑清的不是:“孽子!你怎么把你老爸的生命之树给砍了?”
洛佑清淡然道:“风水不好。”
他语气和洛微澜是如出一辙地冷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是龙凤胎,实际上他俩却差了三岁。
洛微澜站在窗前,花瓣吹进了屋里,被她接到了手中。
的确,春天到了,整个院子的花树都开花了,就这棵树枯萎了,的确显得不吉利。做生意的人最讨厌这样的征兆了,像她哥这样的商业天才自然更是什么都得注意。
洛爸爸还是气:“医院让你砍树吗?你以为在国外你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洛佑清表示,他就是法,他就是天:“我把医院买了。”
“噗——”洛爸爸抚着自己的老心脏,快要不行了,“我的心脏病快要犯了!”
“你没心脏病,只是阑尾炎。”洛佑清又在说大实话。
洛爸爸就是在国外做生意的时候阑尾炎犯了,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好治的大病。
但大概是因为洛爸爸从未在国外生过病,而且阑尾炎犯了也实在是太疼了,一下子就让洛爸爸想了很多。
他一瞬间从终于可以见到泉下的老婆了、尸体不好送回国、国外到底是土葬还是火葬,想到了他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他为家族牺牲了很多,他的孩子也一样,可现在家大业大,一切都足够了,人要知足。
钱是花不完的,满得都溢出来了,那么曾经的遗憾是不是可以去填补了?
洛爸爸:“我这些天真的都是在认真思考,现在,我让你们兄妹俩停下来,回头,去追逐自己曾经的梦想。你们还愿意吗?”
洛佑清摇头:“不。”他一直都在路上,一直都在实现着自己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赚钱,然后把赚来的钱给妹妹花。
洛微澜却点头了:“我还是想当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