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男孩开始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讲述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某年某月公主被恶龙掳走，为了营救公主骑士风餐露宿、翻山越岭，越过兽人的领地、造访隐居的巫师，找到矮人打开最豪华的盔甲，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击杀了恶龙，两人说好白头偕老，却因为国王强行逼公主嫁给邻国王子而双双殉情；又或者是一名伟大的航海家爱上了美人鱼，跨越物种的爱情招到了其他人的不理解和歧视，船员们抛弃了他们曾经发誓效忠船长，最终航海家流落荒岛，没有水和食物，奄奄一息之际，他跳入大海以死证明自己忠贞的爱情……

小时候，梦玉尘总是幻想着自己是各种故事的主角，虽然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虽然男孩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并不好听，虽然没有可歌可泣的史诗传奇，但拓跋潼却听得很入迷，听到公主为了爱情而选择自杀的时候哭泣伤神，讲到故事高潮部分的时候紧张的屏住呼吸。

就这样，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时间在指缝间悄然流逝。

渐渐的，拓跋潼的眼里中似乎多了些莫名的东西，她甩动着黑色发辫，柔声道：“谢谢你陪我说那么多话。”

梦玉尘摇摇头，道，“不用，就当是我住你们家的费用了。”

“不，这是两码事，我想要谢谢你让我下定决心，”拓跋潼站起身来，墨绿色的瞳孔充满坚决，她终于想明白了，人生的道路是要自己选择的，一辈子在长辈的羽翼庇护下固然轻松祥和，但如果有一天曾经的庇护者们逝去了怎么办？她又该何去何从呢？只能沦为羔羊任人宰割。

说着，她接着犹豫了一下，迅速掂起了脚在男孩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接着羞红了脸蛋小鹿般消失在了树林中。

留在原地的男孩呆住了，两道浓稠的鼻血止不住的从鼻孔里流出来。

天啊，她，她吻我了！！梦玉尘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呆呆的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

似乎是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魔格贱兮兮的声音从“血之誓约”中传出来，“呦呦呦，我们的小玉尘终于被强吻了？唉，我给你个忠告——喜欢就赶紧去追啊，要不然被被人得手了可有你后悔的！”

“你不想被丢到山崖下几百年后被人捡到，就赶紧给我闭上嘴！”梦玉尘用力擦了擦满脸的鲜血，恶狠狠的说，情窦初开的男孩被戳到了软肋，顿时炸毛了！

魔格果然说不出话了，耸耸肩道，“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你这么着急，我也不废话了，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希望你不要叫苦。”

梦玉尘狐疑道，“你真的懂武者的训练方式吗？”

魔格冷哼一声，“当然，我可是魔蛇殿最好的间谍，当年我乔装打扮潜伏在神龙帝国整整十三年，除了几项核心机密外我全都掌握到手了，区区针对武者的训练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着魔格胸有成竹的模样，梦玉尘很想说一句：“你之前迷路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但一想到魔格的自负和自傲他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

魔格咳嗽一声，道，“我给你安排了整整三个月的训练项目，共分为了五个小部分，首先第一步就是砍竹子。”

“砍竹子？”梦玉尘想破脑袋也弄不清楚砍竹子和修炼有什么关系。

魔格正色道，“我问你，你知道最了解你的人是谁吗？”

梦玉尘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回答：“父母？朋友？还是老师？”

魔格微笑着摇摇头，“都不是，梦玉尘，你要记住，最熟悉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我在阻魔峡谷和神龙的夜雨大堰交手了三十多年，各有胜负，我在他胸口上留下了四道疤痕，他两次差点砍掉我的脖子，他哪一个举动最让我难受，哪一个技能最让我头疼，我做梦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些东西是你自己不曾注意，只有敌人才会真正了解的细节，所以虽然我不是武者职业，但让我来教导你起到的成效丝毫不逊于一个天选武者手把手的悉心传授。”

“哦，我懂了。”梦玉尘点点头，“你经常被揍，所以累积了很深厚的经验。”

魔格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理会男孩的俏皮话，而是转头道，“所以你若是想要变得枪，最好全心全意的信任我，这不仅关乎到你未来，也影响了我何时能够脱困，武者——没有战士强大的体魄，没有魔法师诡诈多变的法术，没有弓箭手千里外取人首级的本领，所能依靠的只有精妙绝伦的技巧和坚定不移地信念，只有把握了这两个点，你才能被称之为一名真正合格的武者，所以不要以为砍竹子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可我还是不觉得砍竹子很难啊？”梦玉尘略带不屑的说，但魔格的下一句话却差点让他一头栽倒。

“不准穿鞋，不允许用斗气。”

“啊！”

很多年后，被人尊称为“万世之王”的梦玉尘回忆起自己尚弱小时的艰苦训练，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魔格咒骂了无数遍。

他曾经满怀憧憬的意味修炼就是坐在云雾缭绕的山巅上，感叹世间纷纷扰扰，红尘多是非，却怎么也没想到，真正的训练是如此的痛苦和难熬————

“记住，你的目标就是找到刚刚好一寸的墨竹，用你能想到办法将它劈下来，不要试图使用斗气，我会监督你的，想要放弃的话就说，我不会嘲笑你的。”魔格幸灾乐祸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言语。

哼，想嘲笑我？没门！梦玉尘咬咬牙脱掉鞋子，赤裸着光脚毅然决然的踏入了墨竹林中。

进入墨竹林的一瞬间，他就感到了不对劲，狭窄不透光的竹林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更加令人崩溃的是地面上却布满了新生的竹笋，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上去，笋尖刺入嫩肉中，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哪怕梦玉尘早就习惯了一般的疼痛，也是眼前一黑，要不是顾及脸面，恐怕都要立即惨叫出声。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魔格幸灾乐祸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砍特定的竹子了。

“呼，梦玉尘，你可以做到的。”梦玉尘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接着强忍着剧痛一步步前进，他尽量将落足点选在竹笋和竹笋的缝隙间，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很困难，因为很多竹笋都被藏在土壤里，肉眼看不出分毫，只有踩上去的一刻才能察觉到不妙，但想要收脚却已经来不及了，想要避免这种情况，他必须每一步都像是蜻蜓点水班，决不能停留超过半秒的时间，否则就会尝到血淋淋的教训！

好在，十二岁的男孩骨架很小，在茂密的竹林间穿梭并不费力。

刚开始，梦玉尘还不够熟练，经常是走两步就要抱着脚惨叫一声，但每当他忍不住疼痛想要放弃的时候，魔格那嘲讽的语气就会浮现在他耳边：

“啧啧，怎么，这就受不了？还想阻止我们黑暗帝国统一大陆呢，真是大言不惭！”

“要我说，你还不如回家种田呢。”

“闭嘴！谁说我受不了的！这种程度的疼痛我才不放在眼里呢，我只是歇一歇。”梦玉尘被激起了好胜心，他怒吼一声，集中全部注意力注意脚下，缓缓在竹林里跑动起来。

短短十米的距离，漫长的像是万米长跑，梦玉尘这才发觉背后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小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对他而言都是折磨。

这就极限了吗？果然我还是太逞强了啊！男孩意识逐渐模糊，就在这时，一股热流突然从他的四肢百骸中弥漫出来，为疲惫不堪的身体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是？梦玉尘眼睛一亮，脑海里闪过云螭慈祥的面孔，封印在他体内的一部分神龙精血，在剧烈的刺激下竟然有极小一部分融入了他的骨骼和经脉中，舒缓疲倦的同时还小幅度提升了他的身体素质。

凭借着新生的力量，男孩挣扎着继续前进，那张稚嫩的脸孔上满是狰狞，为了不辜负龙爷爷的期望，他绝不能放弃！

“小子，看在你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一点诀窍吧，注意保持频率和节奏。”魔格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还是带着淡淡的嘲讽，却不知不觉多了丝敬佩，换做他十二岁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样的顽强的意志！

“频率、节奏，”梦玉尘不断的重复两句话，忽然眼睛一亮，是啊！潮湿的地方竹笋生长的就特别多，相反干燥的地方少许多，甚至竹笋与竹笋间的分布也有规律，为了争夺营养，两枚竹笋绝不会靠的太近。

渐渐地，男孩的心底多了一重明悟，他闭上眼，脚下的步伐开始变得灵动轻巧，似乎隐约能感知到周围物体的分布，不再像之前没头苍蝇一样乱窜，黑暗不再成为他的障碍，反而像是他的遮蔽色。

粗糙的竹叶锋利的像刀子一样划过，男孩闭着眼睛摇晃了一下，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竹叶，良久，他停住了，嘴角露出了抹微笑，一根刚刚好一寸长的墨竹矗立在在他的面前。

————————

十分钟，竹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着走出了一道蹒跚的身影，此时的梦玉尘衣服破破烂烂，遍体鳞伤，眼睛却明亮的刺人。

他随手把沾满血迹的竹子丢到地上，轻哼一声“我做到了。”说完，男孩昏迷。

十分钟，一道蹒跚的身影扒开竹林，出现在空地上，梦玉尘虽然满身是血，但眼睛却明亮的刺人。

他随手把沾满血迹的墨竹丢到地上，冷哼一声，“我做到了。”说完，摇晃着栽倒在地。

“居然真的做到了。”看着地上的墨竹，魔格小声嘀咕道，眼里闪过了一丝讶异，他确实在神龙国做过一段时间的间谍，并且他为梦玉尘制定的训练计划也是来源于一套名为“突破极限”的绝密计划书，但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个荒谬的笑话，因为这份计划书来自刑天学府————一个荒谬、专门研究不切实际东西的学府。

在过去的数十年里，帝国为了刑天学院投入大量资金，却没有任何回报，更是闹出了一大堆令人啼笑皆非的东西，当学府满怀欣喜将“突破极限”计划当做宝贝开始大范围推广的时候，却尴尬的发现根本没有人坚持的下去，因为他们只参照了理论上人体的极限，完全没有考虑到人体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下哪怕真的有人能坚持的下来，也会因为留下各种各样的原因留下不可逆转的的暗伤，最终只能被封尘在皇家图书管里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