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俞秋远搬了把椅子，在俞兰芳的床前坐下。

他拉来俞兰芳的一只手，握在手里。这只手，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知觉；俞兰芳看到它被握起，然而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奶奶，”俞秋远压抑着声音里的哽咽，还对着俞兰芳露出了一个笑容，淡淡的，蜻蜓点水：“奶奶，我知道您想要我们帮您申请去瑞士，进行安-乐-死；但奶奶，恐怕，秋远现在还不能帮您完成这个愿望。”

“如果我们试过了，您还是不开心，我答应您，那时候我一定想办法让您走得安详没有痛苦。可现在，太早了，奶奶，真的太早了。”

俞兰芳闪烁着泪光的眼睛里，生出了一丝怨恨。她刚得知自己半身瘫痪的消息，整个内心世界都是崩塌的，俞秋远的每一句话，都像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俞兰芳翕动嘴唇，做出了嘴型：“你，自私。”

俞秋远内心震动，虽然他脸上不动声色，但他握住俞兰芳的手，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

“奶奶，”俞秋远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他握住俞兰芳的那只手上：“奶奶，秋远昏迷的那三年，医生不是也说过好几次，说我也许永远不可能醒过来吗。”

“那时，奶奶您是怎么做的？”

“您放弃我了吗？”

俞兰芳心中哀嚎，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婴儿那样，语不成句。俞秋远被这声音折磨到不敢抬起头，他握住俞兰芳的手，越握越紧。

终于，俞兰芳不说话了。

俞秋远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奶奶，您别这么早放弃，我们先复健，看看情况再决定，好吗？”

俞兰芳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反应强烈。

这个结果，让俞秋远感觉到了轻松。他在不断对自己鼓励之后抬起头，却迎面，撞见俞兰芳的一双利眼看着他。

俞兰芳的嘴做出口型：“我，恨你。”

……

为了不被俞富贵、印方明等人发现。唐玲在他们离开病房时，就冲到刚才的楼梯间，躲在了那儿。

这楼梯间比较隐秘，唐玲躲在这，顺便观察外面的情况，打算伺机而动。

但后来，渐渐的，唐玲意识到；哪怕她再去找俞秋远，她又应该和他说什么呢？生死的事儿，而且还是俞秋远的私事。

唐玲并没有立场过问。

可为什么，唐玲胸口这么闷，好像呼吸不了空气似的。

顺着楼梯间的楼梯一级一级往下，唐玲有点自暴自弃地，随便选了一个楼层，然后推门进去。她看见了一个自动贩卖机，停下，打算买包薯片，先把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这件事解决了。

吃完薯片以后，唐玲打道回府。

……

一个星期过得无比的快。

这星期，叶笑笑就像她说的，一直在学校里，一有空就陪着唐玲。唐玲的手每天都需要护理，叶笑笑就干脆在手机上定了闹钟，闹钟一响，她就去叫唐玲泡手！

有叶笑笑在，唐玲的手不好都不可能！而且，俞秋远拖叶笑笑带给唐玲的那管药膏，也非常好使。擦了之后，唐玲的指骨缝里，再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有时候遇到叶笑笑有课要上，没有办法陪唐玲，唐玲就会一个人爬到第二教学楼的顶楼天台。

那天之后，俞秋远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

伸出手，展开五指，对着晴朗的天空。皮肤感受到风的流动，还有风带来的温度。

唐玲想——

夏天，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