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茜想了想,道:“或许他怕咱们大伙儿都向他讨赏钱,故意装糊涂,也很可能。”
小红摇摇头道:“我看他决不是心疼赏钱假装糊涂,紫茜姐姐,你猜他给了我多少赏钱?”
紫茜问道:“多少?”
小红手一摊,道:“喏!你瞧!”
紫茜眼中一亮,轻呼道:“呀,十两一锭整银,他出手竟很阔绰嘛!”
小红低声道:“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余坤是出名的吝啬鬼,从前年到现在,几时见他这么大方过?”
紫茜沉吟片刻,仍不肯相信,说道:“从前他只是剑士,跟咱们地位差不多,难怪他吝啬,现在,为香主,身份不同,自然该大方些……”
小红道:“我还发觉他昨夜根本没有睡觉,却用枕头做了个假人放在床上。”
紫茜惊道:“当真?”
小红说道:“我骗你干什么?而且,他两次说的话全不一样,先说是‘起早惯了睡不着’,后来又说‘特意安排个假人,作诱敌防身之用’。这不是令人可疑的么?”
紫茜渐渐有些信了,颔首道:“这样看来,果然有些可疑,小红,你准备怎么办?”
小红道:“当然是尽快报告堂主。”
紫茜摇摇头道:“依我说,先别冒失,你若现在去惊动堂主,功劳没有份,包准还要挨一顿臭骂。”
小红诧道:“那是为什么?”
紫茜轻叹一口气,道:“你忘了?就为昨天夜晚那件事,咱们堂主获罪受责,被降为香主,虽然仍代堂主职务,论地位,已经跟余香主没有分别可是,余香主又是咱们堂主一手挺拔的人,或许他正因尊敬堂主,才故意避讳‘香主’的称呼,你若贸然去告密,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小红心头一惊,道:“我真的没有想到这许多,看来竟是瞎疑心了。”
紫茜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近来风声险恶,遇事宁可多疑,却不能大意,这么办吧,你先莫声张,咱们寻个机会,再试探他一下,最好弄到什么证据,按实在了,然后报告堂主。”
小红忙道:“好!就这么办,多谢姐姐提醒,省了我去自讨—顿没趣。”
两人商议定当,分手作别,各自忙着清扫工作,果然没有提告密的话。
杜腐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抽身直往西厢房赶去。
皆因这时天已大亮,两个“余坤”出没其间;迟早会露出马脚,杜腐已证实另一位“余坤”也是假冒的,心中敌意渐消,只好退让一步。
西厢房位于前厅和后进正屋之间,有一条小径与回上通,背向照壁墙,房分三阁,建造得十分坚固,其中一间“囚”着袁氏双环,一间“囚”着火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另一间住着两名健壮女婢,负责看管人犯。
所谓“囚”,并非铁栅木笼,也没有刑具镣铐,因为袁氏双环已与行尸走肉无异,火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则被制住穴道,终日昏睡不动,叫他们逃也逃不了,两名健婢,不过是做些照管饮食的零碎工作而已。
但西面照墙外,却不断有高手巡逻守护,那些人或扮小贩,或装乞丐,从昨天午夜开始,便轮番监视巨宅左右小巷,以防外敌潜入。
尤宁颇富机智,自西淀秘密庄宅暴露,被逼紧急撤离以后,就改变了方法,除留下余坤随身侍应外,其余男性剑士悉数布为暗桩,宅中仅有女眷,借以掩人耳目。
不过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刚才迁入洛阳,就出了意外,昨夜—场虚惊,险些把袁氏双环弄丢了,是以午夜过后,立颁急令,宅外暗桩加派高手,本来只夜间值勤的,现在也改为昼夜轮斑巡查,节孝坊附近巷弄,顿成乞丐贩夫的天下,那些暗藏兵刃的江湖人物,宛如穿梭一般,终日不绝……
杜腐来到西厢房,首先摒退左右看守的健婢,然后假巡视之名,走进“袁氏双环”卧室。,那两个冒名替顶双环的,一名赵鹏远,一名王干才,都是保定府长乐巷赌场的“宝官”,郭竟的心腹手下,这时正直挺挺仰卧榻上,每人脸上各盖着幅白布。
杜腐四顾无人,照约定暗号,用指尖在两人掌心轻劝划了个“x”字,接着,替他们掀去盖脸白布。
两人掌身坐起,长长吁了一口气。
杜腐以指按唇,作个“噤声”手才含笑低问道:“还过得习惯么?”
赵鹏远苦笑着点点头,道:“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整日整夜这样挺直睡着,憋得实在难受。”
王干才也愁眉苦脸道:“这儿蚊子很多,景得人心里直发慌,偏又不能搔痒,唉……”
杜腐笑道:“轻轻搔一下痒,应该是可以的……”
王干才道:“不行呀!那两个臭娘整夜都在房外走来走去,咱们脸上又盖着死人布,眼不能见,谁知道她们不在窗子外面偷看?”
杜腐慰藉道:“好,今天夜晚,我叫他们在房里燃烧几支香,驱驱蚊子。”
赵鹏远问道:“四爷,咱们还要假冒多久才行?像这样,会不会露出破绽?”
杜腐道:“只要当心些,破绽是不是会有的,至于还要担多久时间,那却很难说……”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从现在起,这儿随时可能发生事,或许临事紧急,我无法抽身来知会你们,希望你们自己警惕。假如危急时,千万记住不能直接退往后园,必须绕道而行,避免被人跟踪追蹑,知道么?”
两人点头道:“知道了。”
杜腐肃容道:“还有一点,这儿现在有另有一个余坤,也是易容假冒的,那人容貌跟我一样,很难分辨,你们要特别小心提防!”
两人听了,都骇然大惊,赵鹏远急问道:“那人是什么来路?怎么也会假冒余坤呢?”
杜腐苦笑道:“到现在为止,我也猜不透他的来路,但他已然假冒余坤混到这儿来,至少不会是尤宁一伙。”
王干才道:“会不会是卧龙山庄或流云堡派来的?”
杜腐摇摇头道:“也不像,一庄一堡已经掳去一名分舵弟子,假如余坤也落在他们手中,问出此地秘密,他们决不会这么客气,而且,也未听说一庄一堡中,有精于易容的高人。”
王干才道:“已然如此,四爷准备怎样应付?”
杜腐耸肩一笑,道:“彼此目的虽未必相同,对付尤宁的立场却是一样,所以,我准备暂时让他一步。”
两人同时诧道:“让他一步?”
杜腐点点头道:“不错,先让他一步,看看他除了易容术以外,还有什么手段……”
话犹未毕,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杜腐急忙长身而直,一挥手,人已闪立门后,赵鹏运和王于才双双仰倒,仍将白布覆盖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