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腐故作诧异地说道:“哪一个孙爷?”
伙计道:“就是跟老夫人同来的那位卧龙山庄孙二侠。”
杜腐轻“哦”声,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伙计道:“孙二侠回来好半天了,现在启院上房,等候老夫人呢!小的这就去请他……”
杜腐突然举手一拦,道:“既如此,不必去请他来了,将酒莱带着,送到房里吃吧。”
伙计连声答应,收拾好托盘,领着杜腐直往后院上房。
途中,杜腐故意落后一步,从怀里取出两截小竹管,迅速藏人衣袖之内。后院上房果然亮着灯光,那伙计尚未走近,就兴冲冲叫道:“孙爷,老夫人回来啦。”
人影一闪,房门应声而开,复仇会主含笑跨了出来,双手一拱,说道:“九娘回来了?”
杜腐点头道:“老婆子算定你是该到了,却没想到让你等了许久。”
复仇会主道:“孙某按照九娘吩咐,只走二十里便回头,途中没敢耽误,所以回来得略早些。”
杜腐笑道:“一路辛苦,还没吃晚饭吧?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谈。”
入室落座,杜腐目光疾转,环扫全屋,却未发现可疑的地方,于是,向伙计挥挥手,道:“这儿没有你的事了,酒菜不够的时候,咱们会叫你。”
伙计躬身退出。复仇会主便试探问道:“听说九娘上街去选购东西了?”
杜腐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那是骗伙计,其实,老婆子是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话声微顿,不等复仇会主开口,紧接着又问道:“就是上次咱们提到过的那件事,孙二侠,你还记得吗?”
复仇会主忙道:“是的!记得……但不知进行得如何了?”
杜腐肚里暗笑,脸上却故作愁容,摇头叹道:“唉!别提了,提起来真要活活把我老婆子气昏。”
复仇会主急问:“怎么样?”
杜腐存心要给他难题做做,轻吁道:“事情的演变,跟你当初预测的完全一样。”
复仇会主一愣,果然答不上话来。
皆因他根本不了解杜腐说的是什么事?更不知道孙天民当初曾作过何种预测,如果答错了话,岂不当场露出马脚?
复仇会主仅只微微一愣,心念电转,竟也想到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摇头道:“如此看来,事情的确不简单。”“不简单”三个字,范围可大可小,份量可重可轻,足可适应任何情况,这三个字本身就太“不简单”了。
杜腐倒不能不暗暗佩服他的应变机智,索性再逼他一句,道:“事情果然很棘手,孙二侠,你看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复仇会主回答得更圆滑,说道:“孙某没有意见,一切,但凭九娘吩咐。”
杜腐眨眨眼,笑道:“依我老婆子的意思,咱们不妨就照前天商议的办法试试看……”
复仇会主毫不迟疑道:“好!就这么办。”
杜腐忽又狡黠的问道:“孙二侠,你对易容化装这一套,有几分把握?”
复仇会主吃了一惊,愕然道:“易容化装……这个……”
杜腐道:“前天咱们不是商议过吗!孙二侠难道忘记了?”
复仇会主忙道:“哦……不是忘了……凭良心说,这一套,孙某是门外汉……不过,咳!咳!事到如今,也只好勉强一试了……”
杜腐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复仇会主既然能假冒沈破浪,咱们为什么不能假冒复仇会主呢?孙二侠,你说对不对?”
复仇会主心惊胆颤,出了一身冷汗,却连连点头应道:“对极了!对极了!反正人生本来如戏,大家都假扮一场吧!哈哈哈……”
杜腐也仰面大笑,举杯道:“好一个人生如戏。来!孙二侠,老婆子敬你一杯,预祝咱们这场戏能演得维妙维肖,干杯!”
复仇会主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和窘迫,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笑声中,杜腐趁机取出一支竹管,在复仇会主衣袍上,偷偷滴了了几滴淡黄汁液……
两人各运心机,口里打着哑谜,说的都是无中生有的废话,表面看来却谈笑风生,你一杯,我一盏,吃得十分欢畅。
不多久,一壶酒已喝得涓滴剩。
复仇会主含笑站起身来,拱手道:“酒已尽了,时候也不早啦,九娘奔波了一天,请早些安歇。”
杜腐道:“不!我老婆子今天特别高兴,酒还没有喝够,叫伙计再送两壶酒来……”
复仇会主道:“孙某已经不胜酒力,明天再喝如何?”
杜腐道:“不地。咱们还有最重要的话还没有谈到,你怎么能走呢!”
复仇会主愕然道:“九娘还有何事见告?”
杜腐挥手道:“坐下来!坐下来!我老婆子要问我一句话……”
复仇会主只得重又坐下,诧道:“但不知九娘要问什么话?”
杜腐吃吃一阵笑,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朋友,你的胆子真不小!”
复仇会主心中一惊,忙道:“九娘醉了么?”
杜腐笑道:“老婆子没有醉,我是真正佩服你的胆量,你居然敢假扮成孙二侠的模样,居然敢坐在这儿陪我老婆子喝酒?”
复仇会主猛地立身而起,道:“九娘,你……”,杜腐冷叱道:“朋友,你若不想死,最好给我老婆子乖乖坐下来。”
复仇会主略一迟疑,忽然笑道:“九娘一定是喝醉了,在下分明是孙天民,怎么会是假扮的呢……”口里说着,暗暗已将功力提聚在双臂这上。
杜腐昂然不动,只扬手向房门一指,哼道:“你且回头看看那一位是谁?”
房门“蓬”然应声而开,门口赫然挺立着另一个“孙天民”。
那人也是满头焦发,也是涂了一脸药膏,右手提着一只药箱,左手紧按着腰际,腰带上,斜插着一条七节钢鞭。
门内和门外两个“活灵官”孙天民,身躯一般魁梧,神态一般威猛,除了门外那个腰间多了一条七节鞭,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复仇会主做梦也想不到那也是假货,心里一惊,双掌疾然提举……
杜腐适时喝道:“朋友,妄动真力,那只有使体内毒气发作得更快,不信你就试试。”
复仇会主闻言一震,沉声道:“你作了什么手脚?”
杜腐哂笑道:“老婆子早已在酒中暗下了‘子午散功粉”药性本来要一个对时才能发作,假如阁下希望它发作快一些,那就尽管动手好了。”
复仇会主机伶伶打个寒噤,急忙敛住掌势,运气默查内腑杜腐接着又道:“朋友,事到如今,你就认栽了吧,不是我老婆子夸口,纵然酒中无,你也逃不出老婆子的手掌心,何不大方一些,坐下来谈谈?”
复仇会主冷冷道:“你要谈什么?”
杜腐笑道:“老婆子不想逼人太甚,只要你洗去脸上药膏,让咱们看看你的真正面目,其他都好商量。”
复仇会主断然道:“办不到。”
杜腐道:“朋友,你已经落在老婆子掌握中,须知,逞强斗气,不过是自取其辱。”
复仇会主道:“在下顶多拼了这一身功力不要,未必便脱不了身。”
杜腐脸色一沉,道:“这么说,你是存心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复仇会主似对“巫九娘”颇为惮忌,默然片刻,道:“假如我显露了本来面目,你是否保证给我解药,让我离去?”
杜腐道:“老婆子说过,只要看看你的真面目,其余的都好商量。”
复仇会主道:“我要先取得信证,才能考虑是否显露本来面目。”
杜腐想了想,道:“好!老婆子答应给你解药作为交换,但你如果就是老婆子要找的人,咱们却终须另约时地,作一个了断。”
复仇会主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杜腐心念疾转,说道:“便告诉我也无妨,老婆子和孙二侠都知道你就是复仇会主,不过,咱们怀疑你并非剑魔沈破浪,而是另外一个人。”
复仇会主道:“是吗?你们怀疑我是谁?”
杜腐一字一顿道:“说实话,咱们认为阁下就是流云堡宋飞鸿。”
他有意说得十分缓慢,而且语气坚定,藉以试探对方有何反应?因为凡人都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反应;当被人一语说中内心秘密,无论多少深沉冷静,总会不自主流露出“情虚”之色,哪怕仅只是极轻微的异样,也难逃过杜腐锐利的观察。
可是,事实竟大出他意料之外。
复仇会主非单毫无“心虚”反应,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两位完全猜错了,在下的确是剑魔沈破浪,绝不是流云堡主。”
郭竟站在门外,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忍不住怒喝道:“胡说!咱们死也不信你会是沈破浪。”
复仇会主耸耸肩头,道:“你们一定不肯相信,沈某人也无可奈何,如果沈某人洗去脸上药膏之后,你们是不是能履行诺言,交出解药让沈某人离去。”
杜腐道:“老婆子一诺千金,岂会反悔,但你必须让咱们查看仔细,证明脸上并无其他易容之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