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陪笑肃容,道:“公子,请!”
逍遥公子庞文彬就像没有听见,自顾说道:“这地方不错,依山傍林,还算有点气势,虽在比不上我们太平山庄宽大,已经很不错了。”接着,又向那八名堡丁扫了一眼,叫道:“吕师爷!”
瘦老头儿连忙操着—口地道地川腔,轻声问道:“属下在。公有有啥子吩咐?”
逍遥公子摆摆手,道:“格老子的,哥子们辛苦了,每人先赏十两金子。”
吕师爷一躬身,应道:“遵命,来人呀看赏!”
两名随行壮汉翻身下马,从轿后抬出一—口沉甸甸的铁皮箱子,当场启锁打开一一嘿!竟是满满一箱金条,怕不有好几千两之多。
吕师爷取了十二根金条,分赏八名捧剑堡丁和四名提灯大汉,厅前立即扬起一片欢呼声:“谢庞公子赏!”
厅外欢声四起,厅中也随之骚动起来,那些侍奉茶水,准备接待贵宾的丫环侍女们,都忍不住雀跃欲出一一这难怪,黄澄澄的金子谁不喜爱,当时十两黄金,足折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穆乘风看得暗暗点头,心想:这位少庄主貌虽不扬,出手之阔绰,倒很惊人,大约太平山庄独霸西川,庄主“神眼金刀”庞天化,很攒积了几处造孽钱。
思念中,逍遥公子已在吴俊陪侍奉之下进了大厅,吕师爷和独臂老妇紧随身后,另外两名壮汉合抬着铁皮箱子,丫环和书童簇拥一大群人,坐的坐,站的站,大厅内登时热闹起来。
堡中侍女捧茶送水,那逍遥公子连想也没想,一叠声叫:“看赏!”有一个算一个,每人—根十两金条,直把几名侍女乐得嘴都合不拢来。,忙乱过后,叙礼寒喧,吕师爷为吴俊引介那面垂黑纱的独臂老妇,道:“这位是敝少庄主的义母,受老庄主之托,特地陪少主人前来谒见宋大侠,有要事恳商,敢烦老夫子代为先容。”
吴俊初未留意那独臂老妇。如今才知道竟是少庄主的干娘,连忙改容见礼,说道:“原来是庞公子义母,老朽不知,多有怠慢。”
独臂老妇缓缓道:“老夫子别多礼,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干娘义母,只不过庄主夫人去世得早,公子于是由老身从小带大的,就这么顺口叫叫罢了。”
逍遥公子不待吴俊开口,抢着道:“干妈,你也别太客气,你不仅把我从小带大,更教了我这一身好武功,你不单是干妈,更是我的师父哩!”
独臂老妇笑道:“瞎说,那几手肤浅功夫,难登大雅之堂,休叫人家吴老夫子听了笑话!”
逍遥公子道:“干妈的武功,连我爹都自叹不如,谁还敢笑话……”
独臂老妇低喝道:“傻孩子,当着吴老夫子,不可如此放肆。”
逍遥公子抖开摺扇,仰面笑道:“好,干妈不愿让人知道,我就不说了,但是,流云堡在武林中久负盛名,你要想瞒人,只怕不容易。”
两人对答之际,非仅吴俊听了心里暗惊,连屏风后的穆乘风也吃惊不小,尤其那独臂老妇脸上垂着一幅神秘的黑纱,令人感到莫测高深,谁也不敢说她是否真有一身连太平庄主也自叹不如的惊人武功。
吕师爷似乎也不愿这话继续下去,连忙岔开道:“蜀道艰险,以致敝庄和流云堡相距虽近,平时亦少交往,今日敝少主专程趋访,深愿拜识宋大侠有所求教,不知堡主可曾安歇了么?”
吴俊含笑道:“荷蒙宠降,深感荣幸,只是不巧得很,敝庄主上月即已离堡,迄今尚未返回。”
吕师爷啊了一声,道:“既然宋大侠不在,可否求夫人一见?”
吴俊摇头叹道:“不瞒诸位说,女主人不幸身罹恶疾,已有十年未再过问堡中事务了。”
吕师爷怅然道:“这么说我们竟是徒劳往返了?”
吴俊道:“堡中事务,老朽尚可作得一半主,但不知诸位千里远来,有何大事见教?”
吕师爷迟疑的道:“这件事,只怕老夫子不便作主,不过,此事还要多多仰仗老夫子美言玉成,倘蒙不弃,兄弟才好启口。”
吴俊笑道:“吕兄何太见外?只要力所能力,尽请吩咐就是。”
吕师爷先向独臂老妇以询问眼色,见她颔首应允,方才腼腆一笑,低声道:“说起来,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老庄主年逾六旬,夫人又去世太早,膝下仅有一位公子,只因择偶过苛,迄今尚未婚娶,久闻流云堡主宋大侠有位掌珠,待字闺中,所以不遗冒昧,特来……”
吴俊光然大笑道:“莫非少庄主有意谱求凰之曲,特来求亲?”
吕师爷道:“正是,倘能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武林豪雄,谁也正眼而顾?流云堡和太平山庄,岂非从此脾脱天下么!”
那逍遥公子虽没有开口,脸上却满布着得意的笑容,一柄招扇时开时阅,竟有些心痒难抓之意。
穆乘风偷眼望见,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凭他这副德行,居然有胆量登门求亲,当真是“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吴俊望望逍遥公子,心里也暗自失笑,但他另有目的,表面却故意装出高兴的样子,欣然道:“这真是太好了,家世既相当,人品更相配,门当户对,珠联壁合,老朽这个媒人是当中了。”
逍遥公子吃吃而笑,两眼眯成一条线,心里一得意,用手拍着胸口,说道:“只要老夫子把事说成,谢媒钱由你开口,要多少?格老子就送多少,一点问题都没有。”
吕师爷道:“全仗老夫子鼎力成全,倘若婚事得谐,敝庄主另有酬报。”
吴俊略作沉吟,道:“老朽自当尽力而为,可惜敝上不在,无人作主,诸位如能屈驾暂住几日,必有佳读相报。”
逍遥公子接口道:“缓几天倒不要紧,最好请易姑娘出来,彼此先见见面。”
吴俊道:“这个……这个只怕有些不便……”
逍遥公子道:“有啥子不便,迟早就是夫妻了,见个面有啥子关系?”
吕师爷忙道:“公了不要太性急,婚姻大事,必须征得父母同意,如今易堡主不在,先行相见,确是不合礼仪。”
逍遥公子不悦道:“大家都是武林人,何必讲究这些虚套!”
独臂老妇摇手道:“孩子,婚姻是人伦大典,非比儿戏,吴老夫子的话很对,现在咱们已经来了,也不急在一天半日,依我看,不如权且在堡中住下,等候易堡主回来,讨得确实回信再说。”
吕师爷接口道:“正该如此,只是打搅吴老夫子了。”
吴俊笑道:“好说!好说!能得贵客莅止,这是老朽和流云堡的光荣。”
于是,传话吩咐收拾东西东院客房,以备安歇,一面叫厨下安排盛宴,殷勤款待接风。
厅中仆妇丫环,为了贪图厚赏,一个个兴高彩烈奔前走后,传酒送菜,太平山庄随行十二骑,自有专人招待去偏院饮酒相聚,不在话下。
穆乘风退出大厅,默默向后院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泛起一种沉重之感。
他当下不是在妒忌那位逍遥公子,相反地,倒觉得他有一厢情愿远来求婚,令人可笑亦复可怜,姑无论莲翘有没有结识自己,就凭他那自恃多金,目中无人的俗态,婚事不谐已可断言,但是,吴俊将太平山庄的人,挽留住下,显然另有可怕的阴谋。
尤其那独臂老妇,面貌虽不可见,仅从她透过面纱的炯炯眼神推测,必是功力极高的人物,假如吴俊以婚事为饵,宠络得太平山庄为其臂助,这一股力理,决不在复仇会现有实力之下,确是值得警惕的事。
而且,一旦婚事不成,吴俊很可能“嫁祸江东”,唆使逍遥公子迁怒报复,人此情仇纠缠,永无休止。
穆乘风纵然不畏惧,但这样一来,也就等于促仅太平山庄与复仇会联手,使他今后探查行动平添一大阻碍。
穆乘风边想边行,直到被一声娇呼唤住,才发觉自己已经走过书门了。
书房内,袁家姐妹俩和莲翘都在,袁素问见了穆乘风,面颊无端的就红了起来,默然低头不语,莲翘脸上却像罩了一层寒冰,怒容遍布,也紧闭着嘴唇没开口。
袁倾城招手将穆乘风叫了进来,反身拴上房门,低问道:“看见了么?都是些什么人?”
穆乘风答道:“来的人不少,除了太平山庄少庄主,还有他的义母和一位姓吕的师爷,随行的约有十余骑……”
袁倾城又问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穆乘风道:“据那姓吕的师爷说,是因久慕琴妹秀外慧中,奉命特来求亲……”
莲翘没等他说完,恨恨的啐了一口,道:“呸!求他的大头鬼,我看那些混账东西是活着嫌腻,找死来了……”
秀眸一望穆乘风,接着又道:“穆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吴老夫子,把那批家伙统统赶出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