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摇头笑道:“不,二师兄想到那里去了,小弟只是觉得镖局开业之事,还须仔细商议,因为仇人是在暗里,目前对方并不知我们有什么行动,甚至连找我们这些人,都没放在他心上,但一旦镖局复业,他们就会注意上了,这一来,我们变得站在明里,他们依然是在暗里,他们随时可以找我们,我们还是摸不到对方一点踪影,所以小弟认为还是等小弟回来再作计议的好。”
林仲达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师弟准备几时动身?”
穆乘风道:“小弟想今天就走。”
林仲达道:“那也不急在一时。”
穆乘风道:“小弟心里很急,希望早去早回。”
林仲达道:“那你也要吃了午饭再走……”
正说之间,只听春兰叫道:“二少爷,春梅姐来了。”
林仲达道:“她有什么事吗?”
话声未落,只见春兰领着春梅走入。春梅手中捧着一个大包袱朝林仲达欠欠身道:“小婢奉老爷命,去找二少爷,二少爷已经到这里来了。”一面又朝穆乘风躬着身道:“小婢见过穆相公。”
林仲达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春梅道:“这是老爷昨天关照伙计替穆相公制的衣衫,要小婢送来,请穆相公试试,不知合不合身?”
林仲达喜道:“爹想得真周到,我怎么会没想到的?师弟,你快换上了试试,不合身,可以要他们拿去修改。”
春兰道:“穆少侠,小婢给你来脱。”
她伸出雪白的纤手来替他解扣。春梅立即打开包袱,取出一件天蓝长衫,待候着他更衣。
穆乘风俊脸一红,忙道:“在下自己来。”
春兰心里暗暗好笑,自己替他解扣,他也会脸红。
穆乘风脱下旧衣,春梅已经双手提着长衫领襟,伺候他穿上。
穆乘风自己扣好衣扣,觉得长短大小,十分合身,春兰已经说道:“穆少侠穿的刚好。”
春梅一指包袱,说道:“还有一件,那就不用试了,这是两套短衫上裤,穆少快要不要试试?”
穆乘风红着脸道:“不用了,伯父怎好如此破费?”
林仲达笑道:“师弟忘了爹开的是绸布店,裁缝也是店里现成的,破费了什么?”
春梅打量了穆乘风一眼,忽然粉脸一红,低头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穆乘风道:“多谢姑娘了。”
春梅说了句:“不用谢。”急步退了出去。
林仲达看着穆乘风笑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师弟换上了一件新衣,更显得丰神飘逸,有如玉树临风了。”
春兰瞟着美目,掩口娇笑道:“穆少侠如果换上了女装,只怕镇江城里的大家闺秀,都会给穆少侠比了下去呢!”
林仲达道:“春兰,不准胡说。”
接着吩咐道:“你去吩咐厨下,今天下午,我要给穆师弟送行。”
穆乘风连忙摇手道:“二师兄,小弟到北峡山去,很快就要回来的,还送什么行?”
春兰早已像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林仲达微笑道:“中午给师弟送行,家父自然也会来,这样就是告诉人家师弟已经离开镇江了,这对你的行动,不就方便多了么?”
穆乘风一怔道:“二师兄……”
林仲达笑道:“师弟还要瞒我么?你去北峡山,并没有时间限制,可早可迟,但师弟发现春桃身手不弱,而且又有很多可疑之处,她勾结灰衣老道,不利于愚兄,愚见又不是她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之下,师弟岂会袖手不管?所以我猜师弟去北峡山,只是藉口而已,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穆乘风点头笑道:“二师兄果然机智过人,小弟一举一动,果然瞒不过二师兄。”
林仲达道:“愚兄刚才思索着这一件事,她潜伏在我家,和勾结灰衣老道,其目的显然是要使愚兄淹留床第,起不了身,或者让愚兄伤势加重,终于不治,但害死愚兄,是为什么呢?那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愚见是东海派的弟子,他们一个也不能留,因此昨晚暗算师弟,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凛,说道:“二师见认为她和害死师父。师娘的贼人是一党的?”
林仲达道:“难道你还以为事情很简单么?从她杀人灭口这一点看来,大概也八几不离十了。”
穆乘风心中暗暗感到为难,二师兄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如果告诉他全盘经过,他自可更明了对方阴谋,但少夫人偏偏又是他的大嫂,这话自己如何能说?
若要真如他所料,少夫人和春桃是害死师父、师娘的贼人一党,将来他也一定会知道,自己就不该瞒他……
林仲达抬国道:“师弟想什么心事?”
穆乘风道:“没有,小弟只是在想,此事应该如何着手?”
林仲达道:“这倒不难,师弟既已发现蛛丝马迹,只要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就可以了。你下午离开寒舍之后,今晚到我书房里来,再作详谈。”
穆乘风道:“小弟觉得今晚还是不来的好,只要一有消息,自会来和二师兄商量的。”
林仲达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都睡在书房里。”
中午时分,这顿送行宴,就设在西花厅,酒菜自然特别丰盛。席间林厚福殷殷劝酒,一面说道:“穆少侠怎不多住几天,你和仲达是师兄弟,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大家有个伴儿。”
穆乘风道:“老伯厚恩,小侄至为感激,只是小侄此次北峡山之行,是家师临行时交代的,小怪那时还不知道东海镖局出了事,原想赶回来探望师父、师娘,再去北峡山,后来得知二师兄重伤未愈,小侄身边正好有家师的治伤丹药,才先来探望二师兄,如今二师兄伤势已经痊好,师命难违,等办完了事,自会再来。”
林厚福笑道:“如此就好,穆少侠北峡山回来,就可在舍间多盘桓些时候了,依老朽看来,穆少侠一身所学,胜过仲达甚多,今后仲达还要你多多照应呢?”
穆乘风道:“老伯言重,如论才干,二师兄胜过小怪太多了。”
饭后,春兰送上香茗,穆乘风只喝了一口,就起身告辞。
林厚福、林仲达一直送出店门,门口早已有一名小厮牵着一匹马在待候。
林厚福道:“穆少侠,请上马了。”
穆乘风道:“小侄……”
林仲达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穆师弟不用客气,我们马厩里豢养着不少马匹,一般都是运货用的,有几匹,就是平常店里伙计到金陵去骑的,你此去北峡山,路程不近,自然骑马去的好,家父特地要他们挑了这匹脚程比较快的,自己兄弟,何须推辞,你看,春兰已把你包袱、长剑都挂在鞍上了,你上马吧!”
穆乘风只得拱拱手道:“老伯如此厚爱,小怪只好拜领了。”
说着就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鞍,又朝林厚福父子拱手作别。
出了西城,穆乘风心中暗暗盘算,自己先得找个地方落脚才是,他在马上举头望去,老远就看到气象雄伟的金山,和七层高的慈寿塔,在斜阳之中,显得金碧辉煌,有如一枝彩笔。
一路策马徐行,觉得金山寺是大丛林(最大的庙宇叫做丛林)自己骑着马匹去借宿,诸多不便,不如找一个冷落的小庙,才不至引人注意。
这就从金山寺旁,过了一条小河,沿着柳堤行去,经过中冷泉,地势渐僻,又走了一段路,山脚下果然有一座小庙,只要看山径杂草丛生,该是荒圯已久!
这就策马来至小庙门口,一跃下马,牵着马匹,走进山门,小天井中草长过胫,十分荒芜,大殿上到处都是瓦砾,连神龛都已破旧不堪,显然是一所没有庙祝的破庙了。
心想:“这个地方倒不错。”
随手把缰绳圈到马头上,任它在小天井中吃草,一手从鞍上取下长剑、包袱,只觉包袱提到手十分沉重,跨上石阶,放下长剑,打开包袱,除了衣衫,还有一个油纸包,里面居然是十几个包子,还有切好的酱肉、肴肉,敢情是二师兄吩咐春兰给自己准备的了。
另外还有两封银子,每封一百两,一共是二百两。这可能是林老伯给自己做盘川的了,他们没有跟自己明说,那是怕自己不肯收受了。
这时天色已渐近黄昏,他俯身朝石阶上吹去灰尘,坐了下来,饱餐一顿,然后把吃剩的依然用油纸包好,连同包袱,纵身飞上横梁,吹去灰尘,放到梁上,又在石阶上坐了一会。
等天色全黑,站起身佩好长剑,又把马匹拴好,两扇山门,也移来了一块大石堵上,才纵身越墙而出。
此时天色虽黑,但从金山到镇江城,不过五六里路,最多也不过顿饭工夫,就可到达,这时距离夜行人出动的时间,当然还太早了些这就缓步徐行,沿堤走去,走上大路,依然安步当车,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