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孤零的掩饰功夫做得很好,而且暗算秦大官人那一着更是可圈可点,但到最后,他还是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慕容天军聪明绝顶,但正因为太聪明,刘孤零不能容忍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秦大官人还没有死,他就已先死掉了。
人心险诈,江湖人的手段;更是凶险难测。
无论是谁,只要走错一着棋子,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一场凶险的风波,总算暂告停息,但是动荡江湖,莽莽神州,又岂会有永久真正宁静太平的日子?
这正是江湖上波涛之凶险,也正是江湖人莫大的悲哀。
(四)
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总算已成过去,园中花落枝残,地下一片荒凉的景象。
穆乘风要离开雪城了。
就在他准备启程的时候,八腿猫忽然像一枝箭般冲过来。
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
穆乘风忍不住皱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八腿猫喘着气,道:“不妙!不妙!不妙!”
穆乘风一怔。
“什么事情不妙?”
八腿猫叹息一声,又跺了跺脚:“雪城忽然来了一个尼姑。”
穆乘风又是一呆,半晌才道:“你欠了这个老尼姑一笔债?”
八腿猫啐了一口,道:“我就算欠和尚债,也绝不欠尼姑的债。”
穆乘风忍不往笑道:“和尚和尼姑又有什么分别?”
八腿猫瞪着眼睛,道:“和尚是男人,尼姑是女人,难道你连这分别都不知道?”
穆乘风没好气的点点头,道:“我知道。”
八腿猫道:“这个老尼姑你可知道是谁?”
穆乘风苦笑道:“天下间的老尼姑何止万千,我怎知会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个?”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她叫弦心。”
穆乘风脸色微微一变:“是峨嵋派的掌门弦心师太?”
八腿猫点点头。
“正是她!”
穆乘风道:“弦心师太向来甚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会忽然来到这里?”
八腿猫道:“她是来拜祭赌命老师父的。”
穆乘风又是一怔。
八腿猫接道:“原来赌命老师父在三十四年前,曾救过她的性命,所以他是她的恩公。”
穆乘风“噢”一声,道:“原来如此,但这又有何值得大惊小怪?”
八腿猫又跺了跺脚,叹道:“坏就坏在海小姐碰上了她!”
穆乘风脸色一变。
“她们发生冲突?”
八腿猫道:“倘真如此,反而上上大吉。”
穆乘风揉揉眼,道:“这是作么一回事,倒把我弄糊涂了。”
八腿猫道:“海小姐与老尼姑一见如故,海小姐还求老尼姑收录她为弟子。”
穆乘风脸色一阵苍白。
八腿猫吸了口气,叹道:“弦心师太向来不收录俗家弟子,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试想海小姐若真的投在峨嵋门下,那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尼姑,这怎么得了?”
穆乘风脸色更苍白,喃喃道:“的确不得了……”
八腿猫忽然板起脸孔,冷冷道:“我一向很尊敬你,很崇拜你。”
他的说话很有趣,语气却严厉得令人出奇,“但若真让海小姐去做了小尼姑,我立势每天骂你三百次混蛋乌龟,该死王八!”
穆乘风楞住了。
八腿猫从来都没有骂过他,但这一次却骂得很凶,很认真。
过了半晌,穆乘风奇道:“她若做了小尼姑,是不是我害她的?”
八腿猫瞪着眼睛:“难道你连她为什么要出家都不知道?”
穆乘风道:“我……”
八腿猫厉声道:“我想揍扁你的鼻子!海小姐哪一点不比白盈盈强,你若为了那蛇蝎一样的女人终日愁眉苦脸,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看你还是不如一头撞向冰山撞死好了。”
好一记当头棒喝。
喝得好!
喝得妙!
喝得精彩。
八腿猫居然把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语喝醒。
峨嵋派眼看很快就要增加五个小尼姑了。
但忽然间又遭遇到变卦。
这变卦实在太大。
原本极力恳求弦心师太收录为弟子的海飘,她不再做小尼姑。
原本打算跟随海飘一起削发为尼,遁迹空门的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也随着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们都很忙碌。
她们为海飘的婚事,而忙得不亦乐乎。
最莫名其妙的人当然是弦心师太。
正当她准备答应这五个女孩要求的时候,居然有一个很没有礼貌的男人冲了进来。
这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前,要求海飘嫁给他。
海飘连耳根都红了。
她嘴里不断的嚷着:“不嫁!不嫁……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她一面嚷一面拔足狂奔,脸庞上却淌着晶莹的眼泪。
这个男人也狂追了出去。
弦心师太吃了一惊:“他是谁?”
“穆乘风。”小红娘立刻回答。
“他太没礼貌。”弦心师太扳着脸:“难怪海小姐不肯嫁给他。”
谁知她的话还没有完,那边厢已由花枕儿传出了喜讯:“海小姐已答应了,下个月他们就成亲……”
四个女孩同时欢呼,一起向外跳蹦蹦的走了出去。
只见海飘轻轻依偎着穆乘风,脸上泪痕犹自闪闪发亮。
……
半年以后。一个衣衫槛楼,面黄肌瘦,年约八九岁的小叫化子,步履蹒跚地走到女王城的废墟前。
夜色迷茫中,他仁立在废墟前,两只漆黑明亮充满智慧的大眼睛,望着有点阴森怕人的废墟,默默地出了一会于神之后,便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脚步蹒跚而缓慢地往西方走去。
西方,在距离三里多路之处,孤立着一座破败的小庙。
小叫化子走进小庙内,深深地轻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但愿爹说的没有错就好了!”
说完,便倚着神案坐下,从怀内取出一面三角形的小红旗子,双手捧在胸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疲倦了,一闭上眼睛,便昏昏沉沉地呼呼睡着了。
四九寒天,大雪纷飞,高山、平地,触目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逆风劲吼,刺骨人肌!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峨嵋山下出现了一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
少年身披轻裘,衣着华丽,分明是一位贵胄公子,只是令人感觉诧异的是,为何没有一个跟随仆从,而且在这种大雪封山的季节里,跑到峨嵋山来作什?游山玩水,烧香朝圣,均非时宜也。
那么他来峨嵋山一定是有事的了……不错,只看他步履虽极从容,但却身若行云流水般,走过之处,雪地上不见一丝脚印痕迹,分明是一位非常人物——身负上乘武学功力的年青高手!
少年叩开了“伏虎寺”紧闭着的寺门,自称姓水名俊浩:声言要见掌门方丈了凡禅师。
穆乘风,这名字太陌生了,峨嵋僧人根本未曾听说过。一派掌门方丈,身份何等尊高,岂是一个不明来历的无名之人可以随便晤见的,何况了凡禅师又正值坐关之际!
当即受到轮值寺门的弟子流云的严词拒绝,不予传禀!
水俊清恼怒了!剑眉徽挑,星目中突然射出两道森冷犀利如箭的光芒,令人望而生寒地一声冷笑,探手怀内摸出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大红柬帖,往流云的面前一边,沉声说道:“大和尚不予传禀,在下也不愿勉强,不过,这份柬帖最好请大和尚立刻送交贵掌门过目一下!”
流云接过柬帖一看,顿时脸色勃变!
只见柬帖上写着:“交地嵋掌门了凡祥师亲启。”
使流云心惊色变的并不是这几个字,而是那代替落款的一幅图案。
流云心惊色变之余,不禁脱口问道:“穆施主是从‘女王城’来的?”
穆乘风冷呼了一声道:“以大和尚的身份,此问不觉着多余吗?”
流云微一皱眉,道:“贫僧问问又有何妨!”
穆乘风睁目说道:“凭大和尚你还不够资格问,请赶快把这份柬帖送交贵掌门过目去吧!”
流云双眉耸动,终于将穆乘风让人客室待茶,而后奔向知客禅室,把柬帖呈交给知客长老。知客长老见帖大惊,立刻持束奔往“长老堂”谒见首座长老。
这是峨嵋派的规例,掌门人在坐关静修期间,掌门权责皆由首座长老代摄,非有重大极难解决的事故,不得叩关惊扰掌门人的静修。
首座长老见到柬帖,同样地大惊色变!
他望着漆封严密的柬帖,心底一阵犹豫沉吟,终于打消了拆看的念头,决定叩关谒见掌门了凡祥师。
了凡禅师一见柬帖也是脸色勃变,双眉深锁,神情微现紧张地拆开了严密漆封的柬帖:“传柬寄意,余容水相公面陈。”
柬帖上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两句话,了凡禅师却怔然注视着深思良久,这才轻吁了口气,问道:“送柬之人呢?”
首座长老答道:“已延入客舍待茶,听候掌门人示下。”
了凡禅师诵了声佛号,神色沉凝地缓缓说道:“当年一念之差,峨嵋、武当只怕要从此多事矣……”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请传谕将传柬之人延人‘伏虎堂’……”
首座长老道:“掌门人准备破例出关见他么?”
了凡禅师微一颔首,道:“事关重大,不得不破例和他见面略谈。”
首座长老合什为礼,躬身退出,快步而去。
“伏虎堂”的两厢埋伏了八大“伏虎尊者”,掌门座前四大侍者手横长剑,并肩排立在门外左右两边,堂内除了了凡禅师外再无一人,连知客长老和首座长老也都被挡驾于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