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静深勾唇,令人感觉,四季之美,与他真心的笑容比起来,竟都落了下风。
愣了一下,顾落却转身要走,不知是否步子太急,竟没让眼睛注意到跑过来的人,一下子跟薛饮撞了个满怀。
弋静深面容一冷,毫无迟疑地走过去,拽着顾落却到他这里来,低头望她:“笨。”
顾落却撞上个铁汉,只觉头晕眼花:“我……”
薛饮也无奈啊,面对王爷转而射过来的冷眼,他苦着脸:“王妃啊,你怎么不看路啊,是不是跌打损伤膏用上瘾了,还要跌一次才好?!”
顾落却:“我……”
弋静深紧声接道:“我看你的确是用上瘾了。”
顾落却:“你……”
弋静深望向薛饮:“我看你也的确是光着身子跑上瘾了。”
薛饮无辜喊:“王爷,属下好像没有错……”
“口口声声叫她王妃,不问她伤着没有,却调侃于她,你无错,错的是本王与王妃么?!”调子一沉,薛饮立刻低头认罪。
顾落却现在是彻底清醒过来了,转了转眼珠子,做了回苏妲己:“那个……我有话说。”
弋静深垂眸睨着怀中的她,想必是她忘了还在他怀中,可看着她如今自自然然的萌呆摸样,心中还是升腾起些软意,“你何时那么晓得恭敬,说话之前还要向本王打个招呼了?!”
顾落却无语了一下,对自己。
她素指对向薛饮,言归正传:“那日他光着半身,追我到后院……”
薛饮转身就跑。
顾落却咂舌,忘了原本的话:“他,他,他居然敢,敢跑!你还没有说话,他居然敢跑!!”
弋静深摇头失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他如此恐惧的样子了……”
顾落却无意望见这个有七情六欲的弋静深,却偏偏望见。
他们靠的如此近,把彼此看的如此清楚,哪怕彼此心中再不愿。
“为何如此这样看本王?!”
弋静深放开她。
同一时间,顾落却也收回目光,别扭地侧过了脸。
“没什么。”她淡淡答。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弋静深踏脚入门槛,反手欲带上门时,动作突然停住。
顾落却听见耳边急促的脚步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由远及近,一身粉黛的女子跑了来。
她到了他们的跟前,拍拍自己的胸口缓和了一下气息,一双眼睛就忙着看弋静深:“王兄,今日朝上的事我已听说,你没事吧?!”
朝上的事……你没事吧……这焦急的问候令顾落却低垂着眸,微微思量,看来,她的“死”,到底还是对这个江王起了负面效应。
弋静深侧眸看了眼顾落却,然后如常对待越昭颜:“本王无事,你从宫中就那么贸然跑出,你……”问过父皇了么。
越昭颜知道他的下言,一时心虚立即打断:“王兄,父皇心里,还是最重视您的。虽然这次让大王兄去平乱,但是我们退一步想,战场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想去,就随他。”
她如此急切的摸样,令弋静深啼笑皆非,有了开口的兴趣,问的却是及其慵懒:“哦?你如何看出,他仍旧最重视我……?!”
越昭颜心无城府:“父皇这一次,肯定是为你着想,毕竟……”言语一顿,她眼中多了点难过,多了点心疼,“毕竟,丧妻之痛。王兄也是人,累了,总要歇一歇的。”
“既然,你如此想父皇,那为何那么着急出宫安慰本王?!”弋静深转身进了屋子,越昭颜慢慢地跟在后面,闻言,开口答,“本也早想来找王兄的,这件事后,必须要来了,怕王兄心重误会了父皇,也怕王兄把误会给别人,却把难过留给了自己。”
误会……他对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未误会过。
弋静深背对着她,不着痕迹讽刺地勾了勾唇,转过身,面色如常道:“既然来了,今晚就留在这里用膳,用完本王亲自把你送回宫中可好?”
越昭颜扬唇:“好。”
走了过去,越昭颜突然拉住了弋静深的手,用尾指勾住了他的尾指,轻轻摇了摇:“王兄……”
“嗯?”
“节哀顺变。”她抬眸,眸中很是伤感。
“呵。”弋静深像她一样,学着儿时,也摇了摇她的尾指作为回音,“本王无事。”
他看向大敞的门口,原本站在那里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面上却似有微淡笑意:今日的晚膳……她该用的很开心了罢!
……
夜上戌时,从宫中刚回到府里,弋静深就一路前行,半刻不停地出现在了后面的院子中,一进去便望见了那样一个场景:
以一抹寒石为桌,地上摊了层被剪成圆形的黄布,她就那么蜷腿坐在上面,趴在寒石桌上,借着月光望着手中的木簪,神情专注,是忘却一切的样子。
他偏要去打扰。
果不其然,他再走近两步,她立刻抬起头,浑身上下充斥了防备,望见是他,眼底慢慢地浮起了笑意。
“江王爷。”
她笑,他也勾了勾唇:“听说我被父皇冷落,这么开心啊?”
“总算我做的不全是无用功,一代战神……如今连用武之地都丢了。”她将那根簪子麻利地往发上一插,起身道,“自然开心。”
弋静深轻轻摇了摇头,如看一个稚童:“只是这样你便开心了,原来你如此容易满足。若本王有朝一日死了,你岂不会乐极生悲,失心成疯了?!”
“你死了,我只会过得更好。”她语气肯定如斯。
弋静深挑了下眉头,望穿了似的,“看你心智,恐怕难。”
“……”一下子气冲头顶,这种被蔑视的劲头儿,激得她只想杀了他后快,“与其操心我,你还是多为你自己操心点吧。别以为自己盛宠不衰,你不是本朝唯一一个皇子,记得,还有一个大王爷呢!与你比,他还是嫡子……不日凯旋归朝,朝中景象必定会被一番洗礼,到时江王怕只会成为过期的花儿!!”
她说的铿锵有力,却是将他逗笑了。
开始时,只觉这女子笑得如此与世隔绝,那么干净,那么纯白,那么温柔,极像他记忆中的母亲,却不想,她在他身边,还有能将他逗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