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许一生的人,真的到了另娶他人的这一天了,难过吗?反正高兴不起来。
“新兰,我了解他,不是没有预料到今日的发展,你不必为我觉得不平,悲伤,因为你家小姐我不也嫁给了别人么?!”
“我只是,第一次了解到他的狠心绝情。或者说每个男人狠心绝情起来,都是不留余地的。”
澈澈的清茶中,映着她一双为往事已陌而红透了的眼睛,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嘴角一点自嘲:“不像我们女子,总爱做余情未了的事儿,挺好的,新兰,真挺好的,我为他高兴,为他高兴……”
新兰看着难受,别过脸第一次问:“小姐你后悔过吗?”
顾落却面无表情,望着清茶的视线渐渐模糊。
“若你当时不嫁给王爷,不进江王府,便不会……”
便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新兰,我想过千万种可能性,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果。”
“什么?”
“如果我爹死了,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
“即便没有与江王那门亲事,我可能也会想方设法,靠近这个当朝最红的王爷,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因为只有他能帮我达成目的。”
“如果我爹平平安安的,在江王提亲的前提下,爹会把我嫁给江王,而颜霊未必有勇气带我私奔。他……太骄傲了。”
“最后,为了保全爹爹,我还是会嫁给江王。”
“也许上天让我们经历一些事是为了告诉我们,我们并不合适吧。”
顾落却提杯,一饮而尽。
而自己……
不得不接受这一切,然后继续生活。
晚秋的黄昏,冷风扫散了堆叠的枫叶。
越昭颜匆匆来到王府,去了书房见到王兄背对着她,修长挺拔地站立在窗前,纹丝不动。
她叫了他一声,不见回应,心里当下慌张:“王兄……你叫我来,是不是跟颜霊有关?”
提起颜霊,弋静深才转过身,一张棱角分明的俊容,难见暖色,他开了口,就一句:“他的心上人,是顾落却。”
“我知道,也知道王嫂进了王兄的王府,王兄自然也不会对她一无所知。”
弋静深诧异不及,便听到一连串的话,从努力镇定的越昭颜张开的嘴中说出来。
“我还知道,王兄不愿我嫁给颜霊,甚至知道颜霊与王兄不合,只是王兄,已尘埃落定了,我们不如顺其自然。”
越昭颜很怕弋静深说话,因为她不擅长忤逆王兄,所以她只好一直不停地说话了。
“王兄,也只有我跟他在一起,你在动他时才会有一丝顾念吧?!”
“我不是不相信王兄,我是不相信颜霊。”尤其在她见过那一晚醉湖林中的颜霊后。
“我相信颜霊曾经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的,温润君子,不浊不垢,可经历了这些事情,他的世界可以说是被王兄一手打碎重塑,变得极为坚固,性子也偏执了起来,我真的很怕,他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王兄,你就让我嫁给他吧,我会看着他的,也会保护他……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他。”
“恳求王兄,就把我当做一个平衡你与颜霊之间的棋子吧,因为颜霊也是真的有才啊,朝廷失去他,也是一大损失,不是吗?!”
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一字不停地说了那么多,还跪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他最重要的亲人,没有之一,此刻却为了颜霊……
情愿做一颗棋子。
弋静深勾唇,嘲讽至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么?!
他怒不可遏,却只能窝火憋气,颜霊若是看到这一幕,该喜上心头,迫不及待娶越昭颜了吧?!
薛饮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王爷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地盯着越昭颜,越昭颜呢,后背挺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倔强。
也亏了是越昭颜……其他人估计早就被处死了。
弋静深终于慢悠悠地开口:“棋子?”
尾音上扬,似乎可以赞同。
越昭颜只能用这个借口说服她王兄,见有希望,立即点头,双目期待地回望王兄。
这就是所谓的情爱么?弋静深不屑一顾。
然后……
越昭颜被气哭了。
弋静深一直以来把她保护在身后,她生长在宫廷中,不知残酷真相,未尝苦涩,不知艰难,如今用这份他护着的天真,去拯救要与他为敌的男子,甘愿入地狱,体会七情六欲、悲欢离合,弋静深不拦着,只是在她去了之前,会由他亲手撕开不堪的一面,先给她做个准备。
但越昭颜,未曾抗住。
那些话,如毒虫钻心,她疼。
“你不在他的心里,你却已经想着制衡他,蠢。”
“他为了顾落却屡次动杀心,你去做牺牲品,蠢。”
“同为男子,本王对他了解一二,对于不爱却甘愿为自己所利用的女子,只会更加不留情面有恃无恐地去榨干她的价值,你不及时止损,还凑上去给他折磨,蠢。”
弋静深每无情地撂下一句,越昭颜的面容就苍白一点,渐渐地,血色尽失。
眼泪落下,突然低吼:“王兄,你是不是太过理智了?你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你理智,你凉薄,你没有感情,你凭什么也要把我变得像你一样!”
薛饮心中一惊:“公主别说了!”
弋静深四肢僵硬,恍若被人从头顶浇了一桶冰了万年的死水。
他的亲情,就那么廉价么?父皇母妃不要,现在就连她也不要了。
他盯着她一双通红的眼,那里头是忘我地对他的不服,忽然,就惰了。
“你以为,我是想控制你么?!”
弋静深勾唇,望着她,陈述的口吻……真的不含任何感情了,“你越昭颜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我这种没有感情的人,实在做不起你的王兄了。”
越昭颜只觉得自己尝到了心裂开的痛感。
她呆然地望着眼前的王兄,夺眶而出的眼泪,止不下来地流个不停。
“把公主送回府。”弋静深面容淡漠,平静吩咐了,转过头迈步走向案几,不再抬头看一眼。
越昭颜被薛饮拉着起来,被他拖着往外走,她看着已不闻不问的弋静深,直到那道门在眼前合上。
薛饮为主子带上了门,转身望着越昭颜泪如雨下的惨容,无法再怜惜她:“谁都可以那么说王爷,包括皇上,唯独公主你,怎么能说这些话?!王爷这些年来怎么对你的?!颜霊又为你做了什么!”
“自娘娘去了后,王爷心中那一块不大的柔软之地,只剩下了你,如今,王爷这最后一点温情……也被毁了。呵,公主,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