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当初她已经选择放手了,他喜欢郡主就去喜欢,何必要多此一举,来奉承她这一些呢?!
安月面对管家跪在地上的哭求,她最终是痛苦地走了回头路,他太了解她了,他真的也太狠了,不过是第一刀,就已让她束手就擒。
……好样儿的!
她这一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即便有一天她做了神仙,她也玩不过他,哪怕他那时只是一个人。
安月回到屋子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而郡主的屋子里,冷弦自安月走后,还是坐在了凳子上,桌边的凳子上,沉默不语。
郡主坐在床榻的一角,眼眶通红,望眼欲穿。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去了,郡主低低地说:“你就打算这样坐一夜吗?”
郡主深呼吸一口气,“冷弦,你不觉得,你对我真的太过分了吗?”
闻言,冷弦仿佛没听到一样,不过,郡主却眼光倏地亮了,因为冷弦虽然对她不理睬,但是,冷弦站起来了,她亲眼看着他熄灭了蜡烛,朝她慢慢走了过来。
郡主扬起了嘴角,这一刻,她明白,再没有什么,比心上人朝她走来这件事更美好了。
冷弦看着她,一把将她推倒。
郡主顺势躺下。
冷弦动了个眼神,从不知道什么角落里走出来了一个身形和他一样,长相和他酷似的男子,他则干干净净,利落抽身。
当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屋子,他一路走到了前厅,很久都没有动。
这府里所有的人都睡了。
她……
冷弦想,也许不是所有人,或者,她没有睡着。
或者,她在气他。
天知道他多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多想什么都不瞒着她,只是如果把这件事的因由告诉她了,她肯定要问为什么……
他说是假装,她会问为什么。
到时候,他怎么回答?!
冷弦握了握拳头,如今之计,只能先稳下那个郡主,让她“得偿心愿”,她或许没想过,当她怀上的那一刻,没错,是给她自己一个完美的筹码,不过,也是给他一个完美的筹码,到时候,她的七寸,彻底被他按在掌心。
他……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安月的确一晚上都没睡,她睡得着才怪,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当真是吓了一跳。
她立刻上妆添唇,嗯,绝对不能让他们小看了她。
等到冷弦恢复记忆,她虐死他丫的!!!
呵……想到这里,安月默默道:“你最好还是别恢复记忆吧……”
否则,你痛苦你的,我不会心疼,那会让你更生不如死。
安月想,何必呢?!
就这样渣下去的……
安月郁闷地放下了梳子,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突然落寞地叹了口气,难道感情也非要像天空那样,阴晴不定,揣测不透吗?!!!!
她起身,决定今天去姜子牙那儿,休息一下子,补补觉。
这个宅子,原本是她的家,但现在,却让她浑身难受。
但是,正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安月没做多想:“进来。”
她万万没想到,目光看着镜子,却透过它,望见了郡主:她来了,她为什么会来……
郡主的面色很好,很显然,是因为她的心情不错。
安月深呼吸口气,努力不去想那噩梦般的昨晚,起身冷冷道:“早,你来有何贵干?!”
郡主说:“做妹妹的,自然应该来向姐姐请安。”
安月冷笑。
炫耀就说炫耀,还真是虚伪。
她道:“这又不是宫里,你用不着那么有规矩。”
“哦,也是。”郡主说,“姐姐不愧是在宫里待过的人,果然很是熟悉宫里的规矩。”
安月隐忍地看了她一眼,“明嘲暗讽的事情最后少做,太下作。”
郡主故作惊讶地回:“姐姐,你为什么误会我……”
安月看着郡主捂住胸口,很受伤很低落地说了一句,“姐姐,只是夫君来让我叫你去吃早饭。”
“我不吃了。”和他们在一个桌上吃饭?她怕忍不住把桌子给掀掉了,“你们自个儿吃去吧,我有舒服的地方去!”
“姐姐是说跟我们待在一起不舒服吗?!”郡主楚楚可怜地看着安月。
安月真是不知道这个郡主是受了谁的点化,把凶神恶煞的一面脱胎换骨成这样虚伪造作,但不得不说,厉害了这个妞儿!!!
“是,是不舒服。”安月说了句实话,“回去禀报吧!!!”
言毕,她直接从郡主身边路过离开了。
郡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点笑意也没有了。她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安月的背影,哧笑了一声:“看来,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嫉妒啊……”
她挑了挑眉,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小人,找了个角落放了下去。
“你给我的机会,我不珍惜,岂不是很对不起我自己?!”郡主临走出门,自言自语,慢悠悠地补充,“也辜负了你啊……”
想离开是不是?她成全她!她……也会帮她!!!!
……
“你去哪儿?!”离开府中势必要经过前厅,安月就被冷弦给逮住了。
冷弦拉住安月的手臂,看她不耐烦的样子,见她连跟他说话都懒得了,不由得心尖一疼,再次追问:“你到底去哪儿?那么早……”
安月冷冷地说:“去看姜子牙。”
“……吃过早饭再去。”
冷弦话音刚落,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女声:“夫君,姐姐说和我们待在一起不自在。嗯,不舒服……”
冷弦和安月同时看向了赶来的郡主。
郡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我和夫君的事情,也许给姐姐造成了一点点不理解,夫君,你现在拦着姐姐,只会让姐姐更难过。”
安月心好像被捅了一刀,因为郡主这个善解人意装的特别一针见血。
冷弦望着安月,黯淡道:“是吗,我现在拦着你,你更讨厌我了,是不是?!”
安月深吸一口气,“我能走了吗?”
“还会回来吗?”冷弦紧接着问。
安月点头。
冷弦才慢慢地放开了她。
安月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冷弦站在原地倒是看了很久。
郡主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沉声道:“夫君,该吃早饭了,你待会儿还要去上早朝。”
冷弦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郡主心底发凉。
“不要让我知道你背地里还在耍什么小手段,人总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好让以后不会死的太惨,郡主,你说对吧?!!!”
冷弦言毕,连早饭都没吃,就出府了。
郡主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直到丫鬟来叫她去吃早饭,她一巴掌掀了过去,丫鬟摔倒在地。
她望着门口:“你没看见么,人都走光了,这顿早饭吃不吃还有必要么?!!”
吃,吃给谁看!
冷弦追上了安月,只不过,是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没敢让她发现。
他真的怕了,总是没到这事情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那么在乎。
他怕看到她一走就不回头的背影,他怕她排斥了他,排斥了那个家,他怕她一去不回头,他怕她骗他,其实根本不是去看姜子牙,而是带着姜子牙离开。
离开他……
宫里面。
皇帝静静聆听着冷弦府里的变化,低低一笑:“所以说公公啊……”他逗着鸟儿,不紧不慢道,“女子做起事情来,不比男子弱,你看,这一出手,不就是把冷弦的家,搞得鸡犬不宁了吗?!!!”
公公干笑:“只是皇上,这以后会怎么样呢……”
“你怕什么?”皇帝看着公公。
公公老实道:“郡主可是皇上宠爱的人儿啊,奴才自然是怕,她受了委屈。”
皇帝眯缝了下眼睛,说:“这个委屈,一直都在,她受不受,那都是迟早的事情,她敢下毒谋害安月,以后冷弦就敢让她吞毒。傻女人,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改变什么?!每个男人最讨厌的事里,绝对都有受威胁这件事……”
而那冷弦,看起来也绝对不是一个心善的主子。公公暗自想道,面上更加为难:“可是,可是,郡主可是皇上一直宠爱的人儿,皇上当真不帮一帮吗??”
皇帝说:“你都知道她是朕宠爱的人,但你也不否认冷弦以后绝对会拿她开刀,还不明显吗,朕的存在,都无法震慑住冷弦,那朕能帮着做什么?!”
公公是谁,一直都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皇帝说话,点到为止,他听到这个程度,却什么都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皇上不愿意管……
自古,帝王恩宠,不过转瞬之间,大概就是如此了。
……
冷弦是看着安月走进姜子牙的府里,站了一会儿才离开的。
安月一走进府里,就大喊道:“姜子牙出来!”
姜子牙从屋子里走出来,瞪着她:“你别老看我大门不关就一个招呼都不打破门而入好吗?懂不懂一点点礼貌?!!!”
安月挑眉,“有些人连良心都没了,我不过是不太懂礼貌罢了。再说了,你那么矫情呢,难道我来之前要让人给你送封信?!!!”
姜子牙开口:“可以。”
安月:“……做个堂堂正正一本正经的人,到底有啥不好。”
姜子牙望着安月,摇了摇手臂,手中的羽毛扇,给他带来一阵凉爽的风。
“说吧。”他道,“你的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月笑不出来了,她走近两步,突然抱住了姜子牙,一闭上眼,砸下了两行眼泪。
姜子牙僵住。
眼泪砸进了姜子牙的脖颈里,姜子牙听到安月哽咽嘶哑的声音,慢慢地说:“冷弦他没了良心,冷弦他没了良心……”
姜子牙脸色一白:“他欺负你了?!!”
安月摇头,“把欺字除掉。”
姜子牙:“……”
他回不过神来,他不敢相信啊!!!
“你是说,他负了……你?”
“他从不纳妾,原来是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头,他就收不住。”安月苦笑,“原来,男人不过都一样。”
姜子牙说:“我可不是!!”
安月点头:“你不是。”她渐渐地说不出话来。
姜子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扶着安月坐下来,好像此刻,安月才是那个高寿的老人。
“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你为什么如此确认……”
安月低着头,掩藏着自己狼狈的表情,“昨夜,他在郡主的房里过的。”
姜子牙:“……”
这真是,这可真难过。
“我不相信冷弦是这样的人……”姜子牙最终咬牙道,“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安月淡淡反问:“是不是他有苦衷,就可以如此地伤害我?!是不是?!!!!”她看向姜子牙。
她看向姜子牙,却让姜子牙猝然一愣,她的眼睛很红,里面尽是退不下去的脆弱。
安月开口,又问:“是不是?”
姜子牙哑口无言。
安月望着地上的那几片的绿叶,“你看它们,从树上落了下来,过不久,就会枯萎死掉,是该怪树的没挽留呢,还是该怪风的残忍呢?!!但在我看来,树和风一样残忍,如果有一个主谋,势必另一个就是帮凶,叶子……何其无辜。”
姜子牙被气得发抖,被她这个样子气得发抖,被把她搞成这个样子的人气得发抖:“他冷弦还真以为你的背后没有人吗?我要亲自去问一问他,是不是疯了!!!!”
安月说:“别去。”她笑了笑,“我不想我经历过的狼狈,再让你去经历一次。”
姜子牙呆住,定定地看了安月好一会儿,慢慢地问:“你去问过吗……”
“当晚他没房,我闯到了郡主的屋子,找到了他,我问他了,他让我回去歇息,他说他在这里歇息了,这样,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安月笑得很飘渺,“都是成年人了,打破砂锅问到底岂不是难堪不已?!!!”
姜子牙骂道:“这个混账……”
安月说:“他还威胁我,说我要是离开他,他就让管家陪葬,把儿子扔回街上,让儿子继续做乞丐。否则的话,我昨晚就走了。”
姜子牙继续骂道:“这个失忆的畜生!!!”
安月看着姜子牙,慵慵懒懒地,“所以,千万别去,我最后一点脸,全靠你这儿存着。”
姜子牙狠狠骂道:“这个畜生……”
安月说:“我能进你的屋子睡一觉吗?”
“……你昨晚没睡好?”姜子牙心疼地看着这个闺女。可不嘛,面前这个,早在十年里,成了他的心肝闺女了。
“是根本没睡。”安月耸肩,起身进屋。
冷弦去了宫里,上了早朝,回来的时候直奔姜子牙的宅子,他是来接人了,哪怕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是,双重的不欢迎。
冷弦敲着大门的时候,姜子牙正在做午饭。
听到声音,立刻就来把门打开了,望见对面俊美非凡的男子,心里的纳闷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怒火,怒火,怒火。
“你,来,干,什,么!!!”难为姜子牙一个老人家,一个字一个字地蹦齿而出了。
“来接夫人回家。”冷弦不卑不亢地回答,声音低沉磁性。
姜子牙说:“好,不过你要等一会儿。”
冷弦诧异于姜子牙的爽快,不过……他迷惑道:“等一会儿?是不是她怎么了?!”他剑眉微蹙,担忧显然。
姜子牙笑了下:“不,是我有事。”
冷弦眯眸,盯着姜子牙。
姜子牙回头,匆忙地厨房里端来一大盆冷水,费劲地端到了冷弦的面前,冷弦看着他,要伸出手帮忙:“我来提吧……”
“好的!!!”姜子牙说。
只是,在冷弦伸出手后,姜子牙突然自己打翻了费劲提来的水,他看着僵住的冷弦,轻轻道:“看见了嘛,看见地上的水了嘛,这世上,很多的大道理,从小东西上就能看得出来的,伤害一个人,就像是水泼在了地上,你没办法把水捡起来给一一装进桶里,一样的,你伤害了一个人,你不可能让事情变回到你没有伤害的时候。”
冷弦僵硬地收回了手。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不应该打翻水桶,不只是因为你费力装进去,提来的,关键是,打翻了,再注入也只是新的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桶水了,冷弦,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么对待安月,我只能告诉你,你很蠢。”
“你不在乎她了,你不会来接她,不会担心她走不走,不会威胁她留下来,但你在乎她,还让自己做出这种事情,你就太没有道理了。”
冷弦唇已干裂。
姜子牙望着他,说:“安月在睡觉,你去吧,别吵醒了她。”
冷弦点点头,“……谢谢。”
姜子牙让开了身子,冷弦走进去,他看到他的背影竟然如此荒凉。
姜子牙摇了摇头,这作的是什么孽啊……
是啊,这作的是什么孽啊!冷弦也在想,甚至,他在她床榻边儿坐下看着她疲惫的睡颜时,也忍不住不想。
“你如今,是否已恨上我?”
恨我,让你如此痛苦。
“你如今,是否巴不得没有我?”
这世上若没有我,你又会怎样呢?!
“整整十年,这十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呢?!!!”冷弦轻声问她,却知道她根本不会回答,她听不到,即便她听到,也不会再回答现在的这个他了。
“我威胁了你。”他低笑,语气悲怆,“我竟然口不择言地威胁了你……我竟然也有那么慌的时候。”
“是不是现在,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是嘛……”
冷弦握住她的手。
他低下头,没有看见那一刻安月的眼角落了一滴眼泪。
为什么会那么痛……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想问为什么要那么痛,为什么爱一个人,和一个人在一起,明明那么美好的事情,却要那么痛?!!
难道,非要撕心裂肺,才能证明爱情在他们之间是存在的嘛?!!
她想,如果在未曾对他深陷之前,她就知道,她是不会去和他在一起的。
她是最受不得疼的人了,说她自私也好,都罢了,她只想要不痛不痒,不悲不喜,很难嘛?!!!
安月终究没有再装睡,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直直地看着他,“你的心,藏了很多秘密。”
冷弦无言。
安月扬起唇瓣,任眼泪浅淡地滑过脸颊,“你不肯说,你却要我承受。”
冷弦握紧了她的手。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安月道,“我一直都是你的妻子,只不过,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夫君。”
“我是。”冷弦哽着嗓子说,“我是!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
他血红的眸子,冷冷盯着她:“谁要改变,我就灭了谁。”
“……如果是郡主呢?”安月问,“如果也是你的枕边人呢?!”她一笑而过,“冷弦,你的戏,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结束?!!!”
冷弦紧紧盯着她,“和你对戏,只想期限是永生永世。”
安月却越听,越疼,“可我总有一天,也会累的,我登台,你不能就不让我下去了吧……”
“你登了台,就不能再从我冷弦的台子上下去。”冷弦说,“你恨我也好,都无所谓。”
“无所谓?”安月被触到了怒点,“你都无所谓吗,我很有所谓怎么办呢?你来是干什么,怕我离开,要接我回去的吗?!所以,就连这么块清静的地方,你也不要给我留下了,是吗。”
冷弦看着她。
“因为,你觉得无所谓。”安月低低地阐述,“所以,你做你想做的,没有道理。”
“你……也不允许别人,包括我,跟你讲这个道理。因为你,觉得无所谓。”
安月从他的掌心里抽回了手,她悲伤地看着他:“但是你知道吗,从前的冷弦,我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有所谓的。”
“……”冷弦看着空空的掌心,他气息不平,几乎难以回到从前那个气定神闲的自己了。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终究谁也没再说什么。
姜子牙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副毫无生机的画面……
这任谁看了,能想到这是一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