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王子公主们的外族离开大齐,宫里流言四起,只因玄王和月儿公主走的很近,近到让宫女们都觉得他们不是兄妹了。
这件事,惊动了皇帝和皇后。
皇帝只是让皇后去点醒一下,流言能够杀人,他只是不愿这两个孩子受到伤害。
皇后答应了。
这一天,宫玄和月儿醉酒在他的宫殿,照旧,是宫人都退了下去。
他把月儿抱到了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她的睡容。
这丫头,真的学会喝酒了。
他一笑,竟然也觉得很好。
外头陡然传来一声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宫玄微怔,起身迎驾。
皇后娘娘从外头,簇拥而来,她纤细的手轻轻一挥,看着宫玄,还有床榻上睡得像头猪的,自己的女儿,先让多余的宫人们都下去了。
宫玄跪地叩拜:“母后。”
“起来吧。”皇后扶着他。
“一股子酒味。”她说,“你们喝酒了,这是喝了多少啊?!”
宫玄说:“是我不好,我让她喝酒了。”
皇后对于宫玄对月儿无条件的维护,叹了一声,笑容了然:“月儿那是个什么性格,你又是什么性格,我怎么会不知道,你骗不过我的。”
“她做不好的事情,你一定会管着她,对不对?!”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可是,听在了宫玄的耳朵里,他就知道问题了。
一语双关的问题。
宫玄看着皇后:“母后何意?”
皇后说:“好,我直接问你,你知不知道月儿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兄长的。”
宫玄咬牙。“知道。”
皇后悲伤滴看着他:“你呢?”
宫玄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他知道,只是说了又怎样,不过徒添吵闹罢了。
“宫玄,母后和父皇只希望,月儿能嫁给一个没什么野心,不会出什么纷乱,一个人生平静的男人,他可以继续宠爱着月儿,让月儿衣食无忧,一世无悲,她不需要懂太多,知道太多。但是,你不是这样的人,你非池中之物,而父皇和母后从未想过束缚你。以后,你一定有属于你自己的天地,这不是你想不想要的,你被上天选中,你就只能跟着命运走。否则,命运会以伤害叫你清醒。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成为你清醒的成王之路上的牺牲品。”
“我只希望她置身事外,而你的身份,你的头脑,你的心,你受过的苦,都不会让你甘于做一个置身事外的人。而任何无法置身事外的人,都不适合月儿。”
宫玄脸色苍白,安静了半晌,点头苦涩道:“母后,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你就该管一管月儿了,不要再让她这样无止境地靠近你,她这样是不对的,对你们彼此都不是一件好事。宫玄,她不强,在你强大的生命中,她只会成为你的弱点,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既然是不好的事情,你一定会管着她的,是吗?!!”
宫玄闭了闭眼睛,“是。”
皇后娘娘抬手,拍了拍宫玄的肩膀,“我不是不心疼你,我只是怕,怕你们以后,明明是殊途,却难分难舍。那多痛呢?到那时,只怕你们会怪我们,冷眼旁观。可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以后画面难看,不如现在及时回头。
“殊途……”宫玄深深地望着皇后明亮的眼睛,“母后,殊途可能同归?”
皇后僵了一僵,“当然,不过,要等,不过……”她心疼地看着他,“你要辛苦了。”
宫玄一笑,承诺在今天就许下了,“对于我来说,从母后死后,活着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了,我不怕更辛苦,何况为她辛苦,这辛苦才终于算有点意义。”
皇后退后两步,“宫玄,以后我和父皇要是不在了,我们老了,迟早不在了的,到那个时候,月儿只能拜托给你了。她别的哥哥,她都不爱亲近,从小就这样了,她只相信你。”
宫玄再次叩首:“母后,儿臣许下诺言,绝无更改,儿臣会护她,护到儿臣死的那一刻。”
皇后两行眼泪就这么落下了。
“宫玄,你不是好命人。”她落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宫玄,你不是好命人。
宫玄盯着眼前冷硬的地面,眼角情不自禁也落了一滴晶莹。
他的拳头,隐忍地攥起。
你不是好命人,你的母后早早被害死,几岁时你承了复仇的恨意。
你不是好命人,为了活命,你甘愿配合你亲生父皇的阴谋诡计,来当他国质子。
你身份尊贵,你却不是好命人,但你已经接受,并已经决定这样冰冷的走下去的时候,你遇到了月儿。
那也许是被你视为生命里唯一一个温暖的存在的月儿。
可你不是好命人,你没能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又或许,是你明白,可你太清醒了,你清醒得做了她的义兄,只因为你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在一起,以后只会相互痛苦。
你别有目的而来,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们的结局。
在你们尚未遇见时,你们的结局就已经被写下。
你不是好命人,只愿一退再退,只为了让她更开心,更舒服一点,就在她的身上,透支了你对心爱人的一切宠爱。
如此当做弥补,却也不被人同意。
你不是好命人,你喜欢的人,是无忧无虑的人,所以,和她在一起后,你得把她的忧虑一并承担,让她继续幸福。
你不是好命人,你虽然决定了,以后抢回她。
但是,要等,不知何年何月。
但是,要闯,用命。
那时,你不能再带着她。
你不是好命人,不被天眷顾,却敢于和天抗争,殊途一定要同归。
你不是好命人,如果这一局输了,连你死了,她可能也不会知道。
因为你不会让她知道。
月儿,棋子已经摆好,我开始了,收不回去了。
以后,不知……
宫玄跪坐在床榻边儿看着她,人心难测,棋局或许能赢,可天一向不眷念他,只怕到时候,他赢了天下,却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