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灌木丛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我紧张地握住弯刀,往后退了两步。
瑟菲丽和艾琳从灌木和茂盛的枝叶后现出身形,我松了口气,把弯刀插回了刀鞘里。
“老天,萨沃斯,”艾琳见到我,发出一声惊呼,飞快跑到我的身边,“你怎么自己起来了,你还好吗?”
“我还好,”我摆摆手,示意她们我并无大碍,“巨龙的血救了我一命。”
“快过来,”艾琳用肩膀抗住我的胳膊,拉着我走到瑟菲丽旁边,“让瑟菲丽给你检查一下,她是位出色的医生。”
瑟菲丽走到我的身边,严肃地看着我,伸手在我的肋骨上压了压,“你这儿疼吗?”
一种像是被针戳刺的痛感传来,但并不严重。于是我摇摇头,“不是很疼。”
“那就是疼,”瑟菲丽白了我一眼,“你为什么要摇头。”
“我……好吧。”
“我接下来会一根根地按压,要是疼就点点头。”
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们这就开始,深吸一口气,这可能会很疼。”
我听话的深深吸进去一口气,瑟菲丽没有给我任何反应时间。几乎是我刚鼓起胸膛的时候,她的手就按到了我的肋骨上。
“噢!”一种比之前强烈的多的,如同铁剑戳刺一般的疼痛传来,“这真疼。”
“我知道了,”瑟菲丽只是点点头,手上的动作飞快,又连续在我接下来的肋骨上各按压了一下。
一共有六条肋骨发疼,坦白来说,还算不错,比我预料中的要好得多。
“六根,”瑟菲丽皱着眉头,帮着艾琳一起扛住我,“你真该感谢你的巨龙血统,否则你早就死了。但即便如此,我们也需要在这之后立刻对你进行治疗,我是说解决掉巨蟒之后。”
“那就快点把我带回去,”我勉强地说了一声,“希克拉德需要我的援助。”
“就知道你会担心这个,”艾琳担忧地看着我,“塞巴斯蒂安和尤泽夫在负责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力。”
“那就好。”我咳嗽两声,一种闷痛的感觉从胸口传来,“咳咳,我的胸口也很难受。”
“那你就好好在一边坐着,让他们处理这件事。”艾琳责怪地看着我,“你都为了我变成这样了,这些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做。”
她们又扛着我前进了一段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喊杀声和巨蟒的怒吼已经清晰可闻。
“看这里!你这丑东西!”
一枚火球呼啸着飞向空中,在森蚺的面前炸开,那条巨蛇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射出火球,出言挑衅的塞巴斯蒂安。
“没错,就看着这儿,”我看到塞巴斯蒂安灵活地一个翻滚,躲过森蚺拍下的巨尾,又反手射出一支标枪。
火焰组成的标枪刺穿了森蚺的身体,大捧大捧的鲜血从伤口处喷溅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阵腥臭的血雨。
血滴纷纷扬扬地落下,浇得尤泽夫和塞巴斯蒂安满头满脸都是,他们的外衣立刻变得湿润,紧紧地贴在身上。
“啊!这些臭气熏天的血液淋到我身上了!”尤泽夫发出一声悲愤的大吼,“我的白衬衣都变成红色的了!还发出一阵阵的臭味!”
“这只是一个意外,我向你保证,”塞巴斯蒂安干笑一声,“让我们先解决掉这畜生,再来讨论这些事情好吗。”
“那你就得小心了!”尤泽夫抬手召出一道灰色的神光,森蚺被神光照耀到的部分立刻开始腐坏变质,变成发出恶臭的烂肉。
“它又朝你冲过去了!塞巴斯蒂安!”
森蚺的身体重重地拍击大地,破裂开来的木屑和从中折断的植物被拱得到处都是。还有几株倒霉的乔木被抛上天空,然后重重地落下,砸裂成好几截破碎的圆木。
它紧贴着地面,就像一般的巨蛇那样,摇摆着朝塞巴斯蒂安飞速滑行而去。
“它不会得逞的!”我忍着双腿传来的剧痛奔跑起来,“大地!听我号令!化作翻腾的泥沼!”
与大地的链接在一瞬间成立,森蚺前方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泥浆,变成一片湿润的沼泽。
精神力顺着链接奔涌而出,今天的大地之源似乎心情不错,非常愉快地帮我实现了我的请求。
大片大片的干燥土地和其下的岩石都发生变化,在咕嘟咕嘟声中变成让人寸步难行的泥沼。
我看到森蚺那对狡诈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惊慌的神色,眼前发生的事情一定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
它开始摆动巨尾,在大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沟壑,试着借此控制住自己的速度并停下来。
但太迟了,它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惯性。像它这般庞大的生物,所产生的惯性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抵消的。
它粗壮的前半截身子呼啸着冲进泥沼地里,大股大股的泥浆溅的到处都是,我看到尤泽夫变红的衬衫上有多了许多的黄色泥点。
那些进过沼泽的人都知道,陷阱泥沼地里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哪怕对于有着两只手的人类而言,想要靠自己逃脱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这条该死的森蚺了。
它变得惊慌失措,开始不停地在泥浆里翻滚,试着从泥沼地里挣扎出来,但这样做只让它越陷越深。
我笑了起来,这就是我想看到的——这块泥沼地深及十尺,哪怕是像森蚺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会有一部分完全沉没进去。
虽然这块泥沼地消耗了我将近一半的精神力,但只要能困住森蚺,这就是值得的。
在困住森蚺之后,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我眼里杀过一抹杀机,继续高声呼喊道:“听我号令!化泥为石!”
大地之灵听到了我的呼唤,并立刻做出了回应。
我的精神力被抽调一空,在大地之灵的掌控下涌进那片泥沼地里,那些翻腾的泥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变成了岩石——并非原来的大地,而是森白的岩石,坚硬无比。
被困在泥浆里的森蚺发现它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些原本绵软无比,让它使不上力的泥浆全都变成了坚固的岩石。
如果换成正常情况,我想击碎这些岩石对它来说不过小事一桩,那些被摧垮的山头和树木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现在的它被紧紧地嵌在岩石里,无法行动,无法前进,甚至连左右摆动都做不到。
“希克拉德!就是现在!”
我有些焦急地大声喊道,森蚺已经开始怒吼,并试着从岩石中挣脱出来。以它的力量而言,这些岩石恐怕困不住它多久,哪怕在它被完全束缚住的情况下。
“了解了!”
一个声音从我头顶响起。希克拉德从树冠之间跃起,我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他的身影遮住了耀眼的太阳。
他的头发纷纷向上扬起,双手紧握着一根燃烧着的标枪,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发怒的烈焰狮子。
我听到呼呼的风声从他身边传来,那是他下坠时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响声。
“试试这个吧,你这该死的混球!”
在怒吼声中,希克拉德向下坠落,手中的标枪从森蚺的头顶灌入,从它的下巴透出。
火焰轰的一声炸开,在森蚺的哀嚎声中把它的脑袋炸得粉碎,血雨飘飘扬扬地落下,充当了希克拉德落地的最好背景。
在噼里啪啦的血珠落地声中,希克拉德稳稳地落在地上,他的双手还保持着紧握着标枪的姿势。
“该死的!我的腿骨断了!”
眼前这颇具英雄气概,我只在某些吟游诗人的故事里见过的场面下一秒就被当事人破坏殆尽。希克拉德侧着倒下去,捂着自己的两条腿,在地上哀嚎起来。
“该死的!为什么你没把岩石撤去!”希克拉德捂着腿,在地上一边痛呼,一边生气地看着我,“我的腿骨一定是断了!”
原本的英雄冒险故事瞬间变成喜剧,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可怜兮兮的希克拉德,想着要怎样开口安慰他。
一旁的瑟菲丽却立刻冲了上去,她脸上半是惊慌半是无奈,想来是被希克拉德的表现所影响的。
“让我看看,”她走到希克拉德身边,俯下身子,伸出手在他的小腿上按了按,“这儿会疼吗?”
“不疼,但是我的腿快痛死了!一定是断了!”
“那这儿呢?”瑟菲丽皱着眉头,又使劲按了按希克拉德的大腿骨。
“也不疼!小瑟!你不是医术高超的医生吗?”
“我当然是,”瑟菲丽有些恼怒地在希克拉德额头上弹了一指,“给我安静地躺着,我再给你做诊断!”
她又伸手,捏了捏希克拉德的脚踝,“这儿痛吗?”
“也不是那儿!”
“好吧,我知道了,”瑟菲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的腿骨没断,你只是下落太猛,被反作用力震痛了而已。”
“什么?”希克拉德闻言止住了哀嚎,轱辘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我的腿没断?”
“当然,”瑟菲丽无奈地看着他,“不信你起来走走,看你会不会有事。”
“我这就起来,女人,希望你不要骗我。”
希克拉德利落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脸上的痛苦也被惊讶取代,“好像真的不是很很痛?”
“我告诉过你了。”
瑟菲丽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到我身边,“萨伦才是真的身受重伤,我得替他动手术了。”
“的确,”希克拉德闻言,露出关切的表情,走到我的身边,“他被森蚺拍飞的那一幕我也看到了,你还好吗,伙计?”
“我还好,”我没好气地回答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当然不会,我亲爱的萨拉,”希克拉德换上一副笑脸,握住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我可是一直很关心你的。”
“肉麻的兄弟情谊就稍后再说吧,”瑟菲丽一把推开希克拉德,扶着我躺下,“去给我弄点清水,还要酒精,我要给他动手术了。”
“动手术,在这儿?”尤泽夫皱了皱眉,“恕我直言,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相信我,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瑟菲丽转过头去,看着尤泽夫和担忧的其他人,“但我别无选择,萨伦的肋骨断了六根,如果不立刻做手术,我担心断骨会刺穿他的内脏,那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也许萨伦能再坚持十几分钟?”尤泽夫看着我,“我们就快走到一处休息点了。”
“这丛林里还有这种东西?”希克拉德一把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别担心,艾琳,”尤泽夫看着满脸忧色的艾琳,出言劝慰道,“那些休息点都是过去的探险家们建立并加固的,不管我们能在那儿找到什么,但至少休息站里的环境要比这儿好得多。”
“我想我们还是把决定权交给萨拉吧,”希克拉德看着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萨拉,你得考虑清楚。”
“我想好了,”我直起身,“我们出发,到了休息站再说。”
“别担心,”我看着想要开口的艾琳和希克拉德,“我可是有着巨龙血统,记得吗?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
“好吧,但至少让我们准备一个担架。我们扛着你走。”
希克拉德向来是说干就干的性格,他一边说着,一边持着弯刀走向一旁的乔木,使劲劈砍下需要的枝条和树叶
尤泽夫也走上去帮手,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一个简易的担架很快就制作完成。
“请上来吧,”希克拉德侧过身,对着我鞠了一躬,指了指他抬着的担架,“我和尤泽夫会负责提供救护服务。”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笑着把背包背到身前,然后躺到担架上,“感谢你们的付出。”
“我们要出发了!起!”
希克拉德吆喝一声,和尤泽夫同时发力,抬起担架,抬着我向前走去。
担架随着他们的起落摇摆起来,我躺在担架上,疲倦感像是被这种规律性的摇摆催生了一般,潮水般向我涌来,于是我很快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