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对于起司来说有用也无用。说它无用,是因为即便渔翁不讲,灰袍也能想到,只是可能要花些时间来揣测九环刀的影响力有多大。而说它有用,则是指明确的回答让人可以抛弃其它自以为是捷径的陷阱,不在那些注定走不通的地方浪费时间。
虽然,要让与魔法一同生活的法师放弃施法简直就像是要人不要去呼吸一样,但也没说这件事非得需要起司去解决,要是灰袍不能放弃施法,就让本来就不能施法的人去便是了。不论是凯拉斯还是阿塔,他们都不会受鬼头刀的魔音影响。
渔翁也许看出了起司的想法,也许没有,不论究竟为何,他都没继续说下去的打算,而是停下了口舌,默默等待着第三个问题。恰好在这个当口,房门被推开,之前给起司他们开门的男人手里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盘子里除了冒着茶香的盖碗之外,另有些腌制的肉铺果干,
“我估计你们该口渴了,送些吃喝。”
“我说过不给这些小东西招待的,他们现在满脑子里都想的是建功立业,哪里喝得下清茶?”老人不知是责备还是抱怨的对来者说道,但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还未请教,这位是?”起司略微起身,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盖碗。对于这个男人的身份,本来他是不打算问的,但现在既然对方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看起来和渔翁的关系也并不僵硬,不论是出于礼数还是出于其他目的,起司认为都该开口提一下。至于是否会得到有效的回答,他没报太大希望。
“如果你问他的名字,那不重要。如果你问他和我的身份,算起来我们应当是师兄弟,同出一门,由一师授艺。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在这里,门派和出身都不重要。他现在是这条街上有名的胭脂坊的老板,也就是说,他是大姑娘小媳妇眼里一等一的红人。你要是看上谁家姑娘要去保媒说亲,找他对方准答应。所以说啊,都是跟一个师傅学的本事,我怎么就学了钓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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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翁随手将一颗核桃握在两指之间,稍一发力,果壳便应声出现了裂纹,轻易的被掰开,露出里面的果仁。
“那不是因为师兄你性子太烈,师傅为了让你收心才强迫你去钓鱼的吗?他老人家也没想到你现在真就去做了个渔夫。咱们这一门里都是求功名富贵的,唯独你这个大徒弟对这些不感兴趣。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人的本事都没超过师傅,唯独你成了吧。你说,我要是关了这胭脂坊,是不是也能突破?”
“省省吧,强求得不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比谁都清楚,堵不如疏。”渔翁明显话里有话,但其中的含义却不是外人能够揣测出来的了。
就起司来说,他最多是听出眼前的中年男人做过某种激烈的事情来中止自己性格上的问题,而且结果并不理想。类似的情况往往发生在酒鬼和那些沉迷致幻药物的人身上。
“唉,话是这么说,但我懂得太晚了,大错已成。杀了太后,那里说什么都不再有我的容身之地。幸好,天大地大,离了故土,我才想明白这许多事。”男人说完便坐在了一旁的空椅子上,看样子并没打算就此离开。他饶有兴趣的盯着蒲团上的鼠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更别说这生物还在自己眼前行气了。
“怎么样,这是个稀罕物吧。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还不感兴趣,这次这小子终于算是找到了门道,等他醒了应当就能练功了。我的功夫你是知道的,虽然本是从师傅哪来,可后来杂糅了太多的东西,已经不适合教人了。老石那边也差不多,他的功夫太刚,这小子的根骨练不来。所以我想,不如你收了这个徒弟,也算咱们一脉没断。”
男人思索了片刻,露出笑容。紧接着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行,师哥你都开口了,我没意见。不过既要他传咱们这一门的功夫,入门的仪式不能少,我这就去办来。正好今夜店铺都歇息的晚,三牲祭品应当还有剩。你等我。”
说完,人就不见了。起司和爱丽丝四目相对,他们都没看清这人是怎么出去的,这份本事有一个渔翁就够让人惊讶的了,没想到可能在这不长的街道里还不止这一位。不过细想一下,何止是这里,整个奔流挨门挨户的去找,有故事的人多如牛毛,这城市就像它的位置一样,吞吐着四面八方的来人。
“一把年纪了,这小子的脾气还是这么冲。罢了,改不了了。”送走了自己的师弟,渔翁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想好第三个问题了吗?”
一段插曲,算是将屋里的氛围从起司的前两问中摆脱了出来。到了此刻,话题已经从九环帮身上移开。本来灰袍是想问问渔翁知不知道那个人偶师的事情,现在却已经大略知道了答案,他不会知道的,因为没必要。
就像在对付邪神子嗣的问题上两位老人的态度,在他们看来,这些小事正是他们希望摆脱的恩怨,当然不会再特地去打探清楚。如果说,荣格建立幽河,试图将整个奔流的所有情报都收聚到自己的手里,那这二位就是张开了手掌,任凭细沙流过。
“第三个问题,算我随便问的吧。我想问问您,您口中的故土是什么样的。原因也简单,我虽然生了副这般面容,可自大懂事起便在一处封闭之中长大,对于故土和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直到遇到剑七,才算是知道自己身上流着哪里的血,也就有心想去看看。只是我身上现在诸事繁多,所以在有机会动身之前,希望您能给讲讲。”
“你接触的人太多了。剑门的后生也好,老夫和石头也好,包括你今天在街上所看到的东西,都让你对我们来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你希望那里是一片对你来说全然陌生却又能带来巨大启发的地方,期待那里能让你明白什么。嗯,少年时的远行,大抵都是如此。问题是,你若见到我们就该知道,你所期待的地方并不存在。”
“故土之所以在我们口中特别,是因为我们在那里长大,我们的血亲在那里,师门在那里,恩怨亦然。抛开这些,以外来者的眼光看去,那里和这里,和世界上的所有地方,其实都一个样。若你想去一探究竟,大可去得。但等你到了那里就会发现,它没那么有趣。所以重要的从来不是你在具体的哪个地方,问题是,你想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