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张小瑜想起的是梁婆婆昨晚跟她说起“不要跟不良朋友来往”。
“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可以过两天再来吗？”
姜瑜歉意地说道。
明知道对方大半夜过来是来找麻烦的竟然还歉意地让人家改日再来、因为他今天身体不适——姜瑜的礼貌终于让张小瑜意识到了自己的“斤斤计较”，她脸红了一下，将手从袋子里的巴豆粉上挪开，扭捏了一阵，问道：“你……你跟人家打架了？”
此话一出，姜瑜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自己鼻青脸肿的左脸，随即苦笑：反正看都看了，挡还有什么意义？怎么穿越成了男人反而还要比当女人的时候更在意人家的看法？
姜瑜抬起来的手作势轻柔了一下青肿未消的左脸，含糊苦涩地道：“做错了事情，被教训了……”
说“被”字的时候嘴角不小心扯了一下伤口，姜瑜疼得“嘶”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我还没替花姑报仇呢，你又被别人教训了！”
张小瑜话里字间仿佛认定了姜瑜就是个黑心眼的坏人，一听姜瑜如此解释她就恶意地揣测道。
但看姜瑜疼得连呲牙咧嘴都不敢呲的样子，女孩子的心中又不由得一软。
‘自己就是心太软、太善良了，唉！’
张小瑜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擦了药没有啊？”
她上前凑近了、借着灯光进一步地把姜瑜肿得老高、还青紫的左脸给看仔细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哇——谁跟你这么大的仇啊？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姜瑜只感觉一阵清淡的馨香飘来，便意识到那个陌生女孩子应该是走进了两步在盯着自己的脸看，准确的来说是盯着自己脸上的伤势看。
这让她很不习惯，装作揉脸的手便张开来挡住了那个陌生女孩子的视线，有些局促道：“没、也没那么严重……”
“这还不严重？怕是都要破相了！”张小瑜对姜瑜的“死要面子”的作法很鄙视。
“咦？你没擦药吧？”然后张小瑜就发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擦药？”
因为她虽然没靠多近，但却没有嗅到跌打药水常有的那股浓浓的冲鼻药味。
白天的时候张大师把姜瑜狠狠地揍了一顿，每一拳还都是朝着同一个地方下手、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恨，也不知道是故意忘记还是根本不关心，之后张大师也没有叫人送个跌打损伤药酒或者消肿药膏之类的给姜瑜。
姜瑜之后也想着这一点，所以她本来就心里难受、觉得委屈，又觉得不甘心，这时候又被这个陌生的女孩子一语道出，她有些惹起火来，便语气有些僵硬地道：“没钱买。”
说完就思忖着造句逐客。
张小瑜怀着难平的怒火而来，出师未捷、三鼓气衰也就罢了，现在敌人一摆出“伤兵”的可怜模样、她就有些不忍心。
而且——被人打成这样了还没药可以擦，要不就干脆是长辈下的手揍的、要不就只能认为这人应该和她一样无依无靠、没人疼吧？
可她好在还有契妈梁婆婆。
“没钱买你为什么不问人借啊？”张小瑜的问题把姜瑜的逐客令给噎了回去，“朋友啊、亲人啊……”
姜瑜打断道：“没有。”
“啊？”张小瑜愣了下。
“在这里我没有认识的人。”姜瑜道。
姜瑜不好的脸色在此刻的张小瑜眼里，成了“暗自神伤”的凄惨模样，姑娘家家心里的善良又忍不住在作祟，她想起了今天早上带出门揣在身上的红花油，鬼使神差般，张小瑜对这个称得上是“仇人”的男人脱口而出道：“我有红花油借你用！”
姜瑜愣了一下。
张小瑜自己也愣了一下，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什么之后、不由得后悔得要刮自己的舌头，随即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也算是认识嘛、就当是今天来你家做客的礼物好了！”
“对！见面礼！”张小瑜强自解释完之后更恨不得要刮自己的舌头了——那瓶红花油还是契妈借自己擦摔伤的，怎么就说送就送了呢——而且谁的见面礼还是开过封、用了一大半的红花油？！
第一句自己还说是借给人家的！
面前陌生的姑娘说话有些逻辑混乱，但心思敏感的姜瑜还是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那份珍贵的善意。
在不久以前，关医生和张大师也曾对自己表达过这样的善意，可现在……
姜瑜心中的不甘渐渐淡却，她在张小瑜觉得更尴尬之前、稍稍挪了一步，道：“谢谢你，请先进来吧。”
大晚上的，虽然是自己翻墙翻到人家院子里，但天黑夜黑、一个身材明显高大过自己的男人邀请自己进屋子里去……张小瑜心中有些惴惴，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了暂时的信任——再说了，这男人脸肿得连眼睛都说不定看不清路了，要是到时候落入险境、我就先戳他的眼睛、再踢他命根子、然后蹬他的脚、锤他的头！
这人受了伤……应该好对付吧？
嗯！逃走之后还要报警抓他！
离进屋子还有三两步呢，张小瑜就已经在脑子里盘算好了如果发生不测自己这只“小绵羊”应该怎么“逃离虎口”。
当然，她到底是“羊入虎口”、还是“狼入羊圈”，可说不定。
姜瑜一边摸索着从桌上给张小瑜捡了只干净的杯子，倒上已经冷却的茶水，一边有些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一个人住这里，也没怎么注意，连口热茶都没办法端给你。”
而始终和姜瑜保持着三步之远的张小瑜却注意到了姜瑜动作上的不自然——比如他好像看不见似的、手在桌上摸索了一圈才摸到杯子。
她刚想问，随即便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这个人说自己是瞎子的事情，于是询问又咽回了肚子里。
可此时张小瑜脑海中想到的却是——
“瞎子的话……应该打架不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