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在被过分压抑之后产生的剧烈反弹。

姜瑜从来没觉得自己居然会有一天、会对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外之物产生如此强烈想要的欲望。

下午三点就迫不及待地开车回到黄大仙庙的庙祝张大师黑着一张脸，亲自把姜瑜送到后院，又亲自同道童吩咐下“加强膏贴疗效”的嘱托，转身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完全不是张大师预计中结束训练的时候。

在车上的时候还算得上平静的姜瑜、此时却步伐凌乱地走进屋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但还没喝下口、就又一口喷了出来——和张大师一样压抑了一路的姜瑜接着暴躁地摔了手中的水杯。

‘玉佩’‘玉佩’‘玉佩’！

‘玉佩’——！

‘该死的，满脑子都是玉佩！’

姜瑜双手摁在桌面上，太阳穴旁青筋都爆出来了、咬着牙逼迫自己将这股无名之火压抑回去，但压抑不住的无名之火却让她更暴躁：“为什么满脑子都是玉佩！”

姜瑜完全无法静下心来！

她狠狠地一拳锤在桌面上、茶具全都从桌上跳了起来！

手上的刺痛终于唤回了姜瑜的冷静，她闭嘴喘着粗气，但接着那些诱惑的想法又冒上来——

‘能直接控制眼睛的玉佩！’

‘能驱鬼辟邪的玉佩！’

‘拥有更大能量的玉佩！’

‘有了这块玉佩能抵掠夺十个青壮年的寿命——！’

……姜瑜觉得自己已经快失控了！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院门、用最后的理智把自己摔进了装满水的木桶堆中——

“哐当嘣嘣嘣嘣——！”

“哗啦——唰——”

背后传来的钝痛和泼进鼻腔里的冰水终于帮助姜瑜扑灭了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姜瑜嘶哑地说道：“滚——”

【为什么？你在违背自己的内心】

“我的内心不是这样的！”姜瑜的嘴唇被砸在脸上的一个木桶擦破了皮，此时一开口大声说话，既痛、又觉含着铁锈味。

【当局者迷，我比你更了解你内心的想法】

姜瑜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你比我更了解我的内心？我的内心可不知道那块玉佩抵得上十个青壮年的寿命！”

于是声音突然停顿下来。

“怎么不说了？！卑鄙肮脏的东西！被我拆穿了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姜瑜现在愤怒的很，她感觉到一种被人随意窥视内心的羞恼，又仿佛急于矢口否认自己确实心中有些许龌龊，“你一定不是我的眼睛，你就是个邪秽！”

【一个邪秽，使你活】

那声音终于不再用一种饱含着诱导的语气出现在姜瑜耳边了，但祂所说的这句话语气极笃定，笃定到比那些诱导的语气更能使姜瑜心神震动。

【而使你活下来的，就是我，我就是你的眼睛】

这句话的语气就很淡然了，仿佛祂高高在上、同情但却蔑视着毫无威胁力的蝼蚁。

——这个蝼蚁就是姜瑜。

姜瑜那即使被冷水泼过、也依然燥红的脸在听见这两句话之后，突然迅速煞白下来。

“我……我不相信你。”姜瑜咬着牙，“你在利用我！”

【利用是为了目的，你不也利用着我才能够活下来】

“你……你个邪秽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信你？！”即使脸色煞白，姜瑜依旧嘴硬，这是她的怒火从“自私留下玉佩”的张大师身上转移到了对祂利用自己的点上。

谁愿意随随便便就被别人窥透了内心的想法？哪怕教徒也说过“保持独立的人格高于为国王交税”的话！

但祂说：【凭你活着，而其他人死了】

祂又将这句话倒过来：【凭有个人死了，而你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祂这句话一出，姜瑜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冷透了——哪怕下午微醺的阳光仍然还洒在她周身，一道灵光从她脑海中闪过——

“凭你活着，而其他人死了”——如果这句话指的是姜瑜掠夺别人的寿命；

“凭有个人死了，而你还活着”——那这句话在说什么？！！

迄今为止姜瑜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直觉这么令她害怕过，这句话如果另有意义，祂要是真的能窥透自己的内心……

姜瑜的直觉告诉她：声音知道自己的由来了。

姜瑜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穿越——在她心中是比“眼睛的秘密”的档次还要高得高得高的秘密！

尤其这个秘密被“利用自己”甚至还能“控制自己思想”的声音窥视到了！

姜瑜的上下牙关打起了颤，随后全身都剧烈颤抖起来，想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下意识地让她双手双脚并用、欲要冲出小院去找张大师！

【你去找了姓张的，你会死】

祂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呼喊道。

听见这句话姜瑜的脚步突然一顿，哪怕心中并不完全相信祂，但乍一听到祂这么说、心中又带着几丝相信的姜瑜还是停下了脚步。

虽然只是一瞬，却也依然被声音捕捉到了——

【但凡智者均多疑——！你不信任我这无可厚非，但我从未欺骗过你】

“你撒谎！你利用我——”姜瑜牙关颤抖着道。

【利用而非欺骗——】祂道。

姜瑜气道：“你操控我！！”

【我让你遵从你的内心】祂道。

“狡辩！”姜瑜道，“如果一时的贪念就是我的内心，那我想回家，你怎么不让我回家？！”

——姜瑜还是不肯相信声音，她故意这么说，故意来印证声音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穿越”的秘密！

这是冒险！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善良、邪恶不过一瞬的想法，一时的贪念映照的也是你的内心】

【至于为什么不让你回家？因为你的内心知道，你回不去了】

姜瑜的试探完全没有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因为祂轻描淡写地，就将姜瑜最大的秘密给赤裸裸地揭示了出来，就像揭开舞台上的红幕一样、揭开了姜瑜深藏在心底最深最暗的压抑。

此言一出，姜瑜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迅速褪去了，唯一余下的只有愕然和呆滞。

她不知所措。

不仅因为秘密被戳穿，更因为——

祂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