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本星君站住！”

说罢我看她丝毫没有站住的意思，便顺手扯下了臂上的搭着的披帛，施了法将菟丝的腰给缠了住，这才把她拉了下来。

落地的菟丝颓废地坐着，目含期冀地看着我：“星君……”

“菟丝，你怎么回事？难道就不能好好地听本星君把话说完吗？”

“星君是要劝我吧……”

“劝你什么？”

“难道不是劝我回头是岸吗？”

“那你也得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听罢菟丝怔了好久，喃喃道：“原来星君竟然还不知晓……”

“你们有人告诉过我吗？”

菟丝依旧坐在地上低头不语，紧锁秀眉。沉默半晌，她一脸悲切道：“星君可曾还记得菟丝和姐姐那次在凡间拦住你的事吗？”

当然记得。我堂堂度厄星君，刚上任没几天就被两个凡间的小丫头给耍了……这么丢人的事怎么会轻易忘记……况且，这也不过就是三四个月前的事。

于是我微微点了点头，菟丝接着道：“那时姐姐未曾与我商量便答应跟随星君到天宫做仙娥了。但我知道，这也怨不得姐姐。谁能想到你一个天上的星君会轻易度化我们两个凡人成仙，这是多少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事啊。可我们姐妹俩只是施了个诡计，您竟然就要带我们上天界成仙。当时实在太突然了，姐姐应该是高兴坏了吧，终于得以见到思念已久的心上人了。就一时把妹妹的事给忘了。或者说，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谁会想到有人会拒绝呢？当时星君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会强行把我弄晕带回了天枢宫。”

说到这里，菟丝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呆滞地走了两步，道：“事情该从何说起呢？上次姐姐说过，我们姐妹是城北徐家的庶女，幼时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我八岁那年的上元节时，家里上下都十分热闹，大家都忙坏了，自然没人注意到我。那时姐姐被夫人叫去做事，我一个人呆着甚是无趣，便趁着家丁不注意偷偷地跑了出来。

那时街上可真热闹啊！我以前从未见过那样繁华的场面，看到什么都是新奇的。我平日里很少有机会出门的，这一拐二拐地就迷路了……我急坏了，差点就哭了出来。我坐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一边难过一边想法子。但那时毕竟年龄尚小，哪里能想出什么管用的法子，我那时以为再也回不去徐府，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不由得越想越难过，便坐在台阶上哭了起来。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有个穿着墨黑斗篷的少年提着灯笼站在我面前。

我抬头去看，大概是个十几岁的哥哥吧。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一脸傲慢地问我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我嘟着嘴不说话。他也不管我，只管拉起我的胳膊就要走，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就由着他拉我起来走了。走了老半天，他才开口问我家在哪里，我就告诉他在城北徐府。然后便仍是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继续走。到了徐府我又不敢进，怕受罚。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意图，便轻咳了声道：‘你要是怕了我可以陪你进去！’闻言我也学着他的样子道，谁怕了！说着我便要进门，突然又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小哥哥了，便大着胆子问：‘你叫什么名字？来日……来日……我必定会去感谢你的！’他仍是一脸骄傲：‘晏煜延’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还想见到这位小哥哥，我想要天天见到这位小哥哥。后来长大一些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叫做‘喜欢’。”她顿了顿继续道，“可是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原本我这念想几乎就要断掉了。我是个足不能出户的庶女，他是我的心上人，我却只知道他的名字……但是，那年父亲惹上了事徐家遭了难，我和姐姐趁乱逃了出来。后来星君已经知道了，姐姐对值月神一见倾心，才设计拦下了星君。而我，在值月神抛下姐姐回天不久后在上街乞讨时又重新遇到了那个少年。他没能认出我，因为我早已是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但我已经很知足了，常常跑去看他。我只能偷偷地享受着这份愉悦，不然免不了会让姐姐伤心。后来……”后来我强行带她回了天。

怪不得那时她又哭又闹，可被我度化为仙娥上了天庭后又异常平静。过了一个月后她便恢复如常。我虽对此疑惑已久，却一直没能弄明白，看来今日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菟丝垂首，转过身，认真的看着我，我从没见过这样安静沉着地菟丝。既熟悉，又陌生。

“星君，上次您下凡时遇到的那名男子，想必便是星君的心上人吧。那么您一定知道菟丝的心情。菟丝在凡间的日子太苦，几乎没有过过好日子。直到我与姐姐跟了星君来到天枢宫，才过了几天快活日子。星君真的是位难得一见的好主子，从不苛责我们，对我和姐姐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也是极其信任……我们真的无以为报。所以菟丝心中虽然有怨，但从未恨过星君。”

怎么都在说宋晔是我的心上人……

还有，菟丝你可真抬举我。我只是懒得思考懒得多管闲事罢了……

“晏煜延是菟丝在人世间心中唯一的一缕阳光，菟丝愿意总声明去维持这缕微弱的甚至从未属于过我的阳光。所以我才去求了大公主，求她帮我查看一番晏煜延现在过得如何，人在何处。”

“那大公主查到了吗？”

她点点头：“起初大公主不愿意帮我，因为无故私自查看凡人的命格是违反天规的。后来大公主念在我的一片深情，终于答应帮我查看一番。今日便是大公主着我来的，她告诉我晏煜延早已轮回过两世了，如今在人间的西岭。这一世，他叫辛伯时。”

原来是这样。那跟到处散播我坏话的那位应该是没关系了。但这算是个意外的惊喜不？终于了解到了菟丝姑娘的心事。

我沉思片刻道：“那么你方才……是要下凡去吧？”

菟丝不语。

“可是你这样私自下凡是违反天规的。如果被抓回来，是要下天牢、剔仙骨、除仙籍、断仙缘的……”

“菟丝不怕。”

我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暗叹，连菟丝都这样有胆识……这样就显得本星君整日过得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我再次沉思，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如这样，我们去见王母娘娘。毕竟此事我也有责任，当时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擅自度你成了仙。你去向王母娘娘陈词说明，我帮你向娘娘求情，尽量减少些你的惩罚吧……”

“星君不必如此的，这都是菟丝一人的选择，应当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下了凡。剔了仙骨，而你的心上人早已垂垂老矣，身旁已有三妻四妾，儿女满堂。到那时，你怎么办？”

菟丝淡然一笑：“菟丝不知。但是菟丝不去，便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我叹口气道：“那好，既然你已决定，那么我也只能尽力帮你少受些苦了。”

“多谢星君。”

随后我便领着她去瑶池见了王母娘娘。过程自是不必说，所有人都十分讶异竟然有人主动放弃仙籍重入轮回。连王母娘娘也大为惊叹。或许是王母发了慈悲之心，也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七公主之事，王母并未为难菟丝，只是剔除了仙籍并令她永世不得回天，便放她去了下界。

菟丝的事很快尘埃落定。但我回去应该怎么与女萝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