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乐园 四
作者:人民医院      更新:2019-08-21 23:49      字数:2672

张浮鱼和安德拉正在沙丘上眺望远方,丘下却响起了惊呼。

两人对彼此之外的人声都很敏感,毕竟说人话的好鸟,很难在这个垃圾场活下来。

活下来的鸟,大多叫秃鹫。

安德拉立刻横眉拔枪,张浮鱼气势汹汹的一矮身子,鸡崽般躲英勇的安妈妈身后。

枪口的指向,黑色短袖t恤加水洗蓝牛仔裤的青年拄着木棍,在沙丘下傻傻的仰着头。

气氛死寂,后方圆滚滚还在拼命爬丘,履带抛出满天沙尘。

木棍濮的倒在沙地上,青年缓缓举起双手,声音哆嗦:“女女女侠饶命!我路过,一个路人甲,不不不劫镖,你继续运镖,继续运。”

眼见安德拉的枪口依旧巍然不动,青年登时大怒,梗着头,二话不说就是一个下跪:“老子今天把话放这儿了!我不听不看,要是还想杀我,认了!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娘皮你给我记着,未来还长,你的命就不一定长了!”

安德拉蹙眉,低声问:“你听得懂他说的话?”

这鸟人叽里呱啦的一大通,安德拉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认识很多语言,不一定会说,但一定听得出来。苏安特古语到新语,浩法殖民时推行的丁契夫语,被誉为音韵最优美的语言的仙登语,只要有音标,她都能读出来。

这个世界语言繁多,但语系统一,都是表音文字,不同语种却有很多相似音节。沙丘下的男人说的,是一种语系完全不同的语言。

张浮鱼惊了,这熟悉的家乡俗语,现代网络沙雕的乐天用词,莫非真遇老乡了?小丫头用手肘捅捅他才回神:“啊?什么?你听不懂?”

“操你妈,要杀要剐你倒是给句话啊!”青年等的不耐烦,大喊了声。他倒不在意用词粗鲁,反正土著们也听不懂,大部分都只会用那种看“卑鄙的外乡人”的眼神盯着他看。

然而回复却是熟悉的、略带湘江地区口音的中文:“老弟,要票子伐?开往地球的。”

青年僵住了,抬头,沙丘上的章鱼怪头顶着绿油油的一长串汉字称号——“9636号新手村村长兼马克思主义导师喜多村血蹄”,像某些无厘头风劣质国产网游里登场的沙雕npc。

如果该村长没有顶着章鱼头,他甚至能兴高采烈的喊一声“兽人永不为奴!酋长,雷霆崖的车票多少钱啊?给我来一张”。然而喜多村酋长根本不像住雷霆崖的样子,他应该住寂静岭。

青年颤抖着嘴唇:“老老老老哥,你你你你哪里人……哪里的章鱼啊?怎么会说中文?”

“老弟,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我是穿越者。”

“你这头……”

“你就当我建了个章鱼族的号。”

青年神志模糊:“哥你又有隐藏职业,又有称号的,这是天选之人啊。”

安德拉垂下枪口,张浮鱼下了沙丘,但还没放松警惕,在十米之外站定。

青年狼狈的拍着沙子站起来,抽抽嘴角:“上面,是你女儿?”

“捡的本地萝莉。”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青年盯着张浮鱼黏腻的触须瞧了又瞧:“你这样子,有点像那戴维琼斯。”

“你错了,我其实更像意大利杀手莱昂。”

“章鱼貌似和吊兰不搭吧。”青年说。

“那和什么搭?”

“铁板和铁签……”

真是小嘴抹蜜,张浮鱼忍了:“你也穿越了么?”

青年说:“这算什么穿越,都被逮了。”他叹了口气,“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陈,陈邦庆,老哥你在哪座城市?等我醒来去找你。”

“诶?”

“你是不知道,沙城出生点是公认最差的几个出生点,大家都在混日子。现在日子都混不下去,城里的土著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到处抓我们。”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醒来找我?你在做梦?”

“有什么不对吗?”

“肯定不对啊!你要怎么找我?”张浮鱼喊。

“梦醒不就下线了,报地址,我坐动车或飞机。”

张浮鱼表情凝固,有种穿越进游戏的错觉:“你那边是二十几世纪?”

陈邦庆也迷糊了:“二十一世纪啊,你问这个干嘛?对了,还未请教老哥尊姓大名。”

“张,弓长张,张浮鱼。”

陈邦庆略一思索,恍然拍手:“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被粉丝打住院的雨果奖得主?”

“什么住院!是粉丝请我体检!”张浮鱼大怒。

“张先生,你好你好,久仰久仰。”陈邦庆不在意,热情的冲上来握手,“我女朋友特别喜欢你的书,尤其是那本七千万元的负债,我都看了好几遍。”

“是七千万光年之外!”张浮鱼心说你他妈就算是假粉也不至于这么假吧!

“不好意思,口误了,你的范思哲帝国我也挺喜欢的。”陈邦庆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范思哲他妈是香水!我写的是范特西帝国!”

陈邦庆干笑:“哈哈哈哈,男人总需要一点幽默感,我当然知道范特西是德国知名香水品牌。”

“人不可能这么蠢,你是人还是npc?”

“这是梦啊,梦里脑子转不过来是很正常的。”

“梦究竟是什么意思?”张浮鱼质问,“难不成你现在在做梦?梦醒后就会回到现实?”

“是啊。”陈邦庆理所当然的说,又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难道你被粉丝打成植物人一直在沉睡?你这么遭恨的?”

“不可能……”张浮鱼的三观又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啊。”陈邦庆摊手,“我进来的很晚,沙城里,我是最晚来的一个,最早进来的都快三周了,成天给土著搬砖做苦力。”

“你说的跟打虚拟现实网游一样。”

“差不多吧,每天都有上万人同时在线,被强迫玩这款垃圾网游,出生点随机,还没引导员和新手村,就连语言都他妈不通。”

张浮鱼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儿:“你……你们玩了多久了?”

“能有多久,最长的也才三周,这个该死的怪梦,就是三周前出现的。”陈邦庆长叹一声,“六十八个土著字母,我至今还没认全,这里的语言种类,是真他妈的多!各地都有各地的语言,就没有所谓的国际通用语,反正上万个玩家,到现在为止也没一个学会土著语的。”

他旋即指着北方:“你是不知道,还有更惨的,一个准北妹子,出生点是片大沙漠,被活活晒死,缓了五天,结果第六天又强迫进了大沙漠,再被活活晒死,现在送精神医院,人都快神经分裂了。”

“临江的一个哥们,出生在一堆由金属拼凑起来的蛆虫堆里,这些蛆虫个个都特么比泰坦蟒还肥,好嘛,一做梦就是给人家送甜点的。这哥们现在一挨床就哭的撕心裂肺,毕竟他进这个世界比较早,已经活生生被啃成骨头两次了。”

“你们……都能复活的?”张浮鱼咽了口唾沫。

“不能复活,我早尿裤子了。”陈邦庆满脸生无可恋,“上面两个算是特例。国家将出生点分成了两大块,一块怪物横行万里无人烟,一块高楼大厦熙熙攘攘。但总体来说,两边的人都混的挺惨的,那些出生在高楼大厦的,大多被警察抓进了监狱关着,没异能,也不能打怪升级,真不知道这游戏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