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好原本就是为了活跃气氛,嘻嘻哈哈的开玩笑,大家也笑坐一团。
谁知这边胡景脸色像是一阵风,突然变得阴沉,眼睛像冰窟窿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他死死的瞪着苏良好,这个眼神让苏良好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大家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气的胡景,平时他从来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伤神。
苏良好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下位置,茫然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吧胡景你也太容易当真了……”
“苏良好,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胡景脸上带着愠气,似乎在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这种玩笑怎么了?”
“这种无聊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无聊?那你不无聊?大家都在笑,你凭什么说我一个人,胡景我招你惹你了!”
“你是始作俑者。”
苏良好被他一击,情绪立马就跟着上来了,凭什么这么多人里就说她是始作俑者,她今天非要跟胡景争个我高你低。学习好了不起啊,学习好就能随便对别人发火。
“胡景我忍你很久了,你不就是学习好,这样就能对别人呼来喝去,我告诉你我苏良好就是不吃你这一套,你今天必须和我——道歉!”
苏良好的话已经撂下了,就看胡景怎么接。
大家本以为胡景不会和苏良好一般见识,吃瓜群众们也没想到,胡景这次会因为一句玩笑话生这么大的气。其实苏良好的玩笑虽然有点过,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没有恶意。
连胡方翼都忍不住给胡景示意眼色,可奈何胡景根本没放在眼里。
“我凭什么和你道歉。”
苏良好气愤的瞪着他,“不道歉的话你就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苏良好意识到杨晨光在拽她的衣角,而胡方翼想当和事佬也无从下手,至于林大宇和朱莉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争锋相对的这两个人。
谁知胡景二话不说直接往门口走,大家突然慌了。
胡方翼没料到一向安静的胡景居然如此执拗,他连忙跑过去。苏良好却一声叫住了他。
“你要是去找他,咱俩也绝交!”
胡方翼一拍脑袋,“胡景的自行车车钥匙在我这儿!”说完他跑了出去。
大门一关,又是一阵寂静,今天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苏良好气鼓鼓的,杨晨光、林大宇和朱莉小范围的推来推去,谁都不想先开口。
“我没事儿,”苏良好口气依旧烦躁,“就是看不惯他那个高傲的样子,自己觉得不好笑可以不笑,也没人逼他,可他凭什么那样要说话!”
林大宇弱弱的说:“其实小景也没说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别人拿他和他哥说事儿而已……”
“而已什么!他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们的笑点低俗,自己才是最优秀的,最高尚的。”
苏良好的一句话就把林大宇反击回去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再说话。
窗外,一两只黑色的乌鸦飞过,留下了沙哑的叫声。
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从楼下的街道疾驰而过。
2005年9月1日,南水,曲水街大院。
“波啊,自己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去了来个电话,要是吃不饱——”
“行了,他是去旅游,又不是发配边疆,你哪来这么多担心。波啊,出去好好玩,多照些照片,看看新疆美女,放松心情,心情最重要。”
梅丽狠瞪了苏加禄一眼,“是你想看美女吧!谁和你似的,整天就知道玩,出门最重要的是安全,安全第一位知道嘛。波啊,你别听他的,时不时的给家里来个电话,你这一走就是30多天,从你小时候开始就没离开我这么长时间过……”
“我说你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他去战场打仗呢,行了,赶紧把行李给他,旅行社的大巴都来了。让你唠唠叨叨的都误了时间。”
苏良波从梅丽手里接过了行李,“妈,你别哭啊。”
梅丽伸手抹去眼泪,“就冲你叫我这声妈,我也舍不得啊,你说林喉宝什么时候做起旅行社的生意了,净坑身边的人,波啊,以后他再给你介绍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千万别要。”
听梅丽这么一说苏良波也有点舍不得了。
“波啊,去了那里好好想想以后的工作,公务员考试又快开始了,”苏加禄提醒他,“你自己路还是得打算好,不然以后你爸妈问起来我们也不好交待。”
“叔,你放心,我这两天都已经想好了,我今年还考。等我从新疆回来就报名。”
梅丽和苏加禄相视一眼,惊讶的问道:“你确定?”
“嗯,有句话林叔说的对,我以后的路得自己走,谁都帮不了,以前我不懂事,现在才明白这些。”
“年轻人嘛,知错能改就好,你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没事,一年考不上就两年,两年考不上就三年……”苏加禄拍着苏良波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梅丽淡淡的说:“他已经考了三年了。”
这一句话真相了,苏加禄拍着苏良波的手加重了力道。
“车来了,快上去吧。”
苏良波笑着朝两人挥手再见,上了前面的大巴车。
苏加禄也朝他招手,“这孩子终于想明白了,前两天他谁都不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以这孩子受不了打击了,你看现在笑得多好。”
梅丽望着大巴车载着苏良波扬长而去,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感慨一句。
“是啊,终于走了。”
一听这话,苏加禄挥舞在空中的手僵住了,他侧头看梅丽,只见她是发自内心的仰天而笑。
“你,刚刚不还舍不得,怎么突然就……”
“他这一走,接下来一个月我能少做三个人的饭,要你你不高兴啊,你们苏家人一个个的就是饭桶啊饭桶。你知道我整天为了做饭有多辛苦,谁像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是,你明明,不是,那眼泪……”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喜,极,而,泣——吗?”
苏良波怔住了,看着她还未风干的眼角,机械的点头。
梅丽索性摆摆手,“孩子要出去当然要让他高高兴兴地走,我怎么能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傻看什么,走啊,回去了。”
是哦,苏加禄仔细一想也是那么回事。
2005年的我们还不知道,有些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的人,内心原来是如此敏感脆弱。人都是装作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到底厉不厉害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看来,有些路我们一开始就为自己选好了。
有些人注定一辈子走花路,接受大家的仰慕和恭维,一路繁花相送。有些人注定走不同寻常的路,一路上或许很艰险,也或许在绝处逢生能够看到柳暗花明。
人和人的路,注定是不同的,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江昱和苏良波的区别,在于一个拥有爱人却不珍惜,而另一个却无法拥有。
杨晨光担心自己被疏远,是因为他与我们的区别——他有一个是年级主任的爸爸。
而胡景一直和大家不同,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我们的区别全都藏在了秘密里,有些秘密甚至不惜让人隐瞒一辈子。
只不过有的人一路开心的走来,有的人却充满戾气,恼了自己,伤了别人。
但是最后人们都会走进死亡的坟墓,没有人能够超脱时间的束缚。
而回顾这一生,你真的问心无悔吗?
后来我才知道,人心是个微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