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眉头一挑,拿起了菜刀就往外头走,苏落音怕他当真砍了人,连忙跟了出去。
朱大胆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脸小人模样,满脸的怒气,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把长长的弯刀。
“呵,奶奶的,竟然欺负到我身上了,李淳风,我奉劝你赶紧给我娘赔礼道歉,要不然,我可就当真不客气了。”
李淳风不听他说话,直接走到他的跟前,手上的菜刀握的紧紧地,还不等他靠近,朱嫂子已经跑了过来,见得这场景,忙将朱大胆拽了回去。
“儿啊,刀子可没长眼睛,为娘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李淳风这无赖要是将你砍了,我以后可如何是好。”朱嫂子可没敢去找里长,她也知道,原本是她多话,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这不,李淳风才这么做的。
朱大胆拍了拍朱嫂子的手,扭头瞪着苏落音和李淳风,道,:“娘啊,你就放心吧,欺负你的人,我是不可能放过的,今儿个,我就砍死这个狗娘养的。”
朱嫂子急的慌,原本回屋和儿子说起这事儿就是为了让他帮自己报仇,她的不过就是想教训教训李淳风,可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时候,朱大胆一言不合,竟是自己提起了刀子,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了自己在镇上听到的话,朱嫂子赶忙的拉住了朱大胆,:“大胆啊,你不是跟娘说过你今年必定会中个进士回来吗,眼看着就要放榜了,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再将事情弄大了。”
“是,这倒是。”这时候,朱大胆想起了这种事儿,忙点了点头,他倒是给忘记了,差点就没了记性。
“他这模样,倒也能中进士?”苏落音纳闷的喊出声来,只不过,意识到李淳风还站在一旁,她连忙闭了嘴。
她的顾忌,他全部看在眼里。这时候,李淳风扭过头去,侧眸看着她,不屑道,:“朱家就是花了大价钱给他买的,他爹这些钱杀猪的血汗钱全部让他给败了。”
苏落音听着这话,顿时回过神来。
是啊,她倒是忘记了买官的说法,说来,像朱大胆这般的市井无赖,若也能中进士,那李淳风怕也早就是榜眼了。
苏落音冷哼了一声,多面,朱大胆将弯刀递给了他娘,颇有些好笑的道,:“忘记给你说个事儿了,赶紧准备好还给唐家的钱,过了今天,你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会有利息哦。”
苏落音皱眉,低声冷哼,:“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朱大胆摇头,满脸的不赞成之色,:“瞧瞧,瞧瞧,怎么就说用不着我操心,唐有才前不久似乎输了一笔银子给我,正好,我决定了,这钱他可以不还了,让你这个做舅子的还,你说多合算啊,他借给你的钱原本就打了水漂,如今忽然之间这些银子都可以不用打水漂了,他是不是得非常的感谢我呢。”
说起欠唐家的钱,李淳风不说话了,苏落音看了李淳风一眼,看的出来,这事儿,他是当真棘手。
朱嫂子纳闷的看了看朱大胆,忙抓了抓朱大胆的手,后怕道,:“儿啊,唐有才什么时候欠了你银子啊,照我说,就让唐有才自己来还钱,这李淳风都穷的的叮当响了,他哪儿有什么银子还给你啊。”
朱嫂子就觉得,这钱要是打水漂,始终是不值的。
朱大胆微微一笑,用努了努嘴,冲着苏落音微微一笑,:“娘,这可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吧,你瞧瞧多面站的是谁,苏家小姐啊,要是李淳风还不起钱,就让他媳妇来抵债吧。”
这话一说出来,李淳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苏落音咬着牙,实在是恨的没法了,若是可以,她真想上前去揍朱大胆几下,这厮,实在是过分的紧。
朱嫂子觉得有些不妥当,她将苏落音上下打量了一阵,也实在是看不出苏落音这丫头值什么钱的,再说了,苏落音总是祸害他家二虎子,俨然,在她的眼里,苏落音根本就不过是个眼中钉了,她这大儿如何能开这等玩笑。
这忙拉住了朱大胆的手,正要去阻难,却听朱大胆笑道,:“放心吧,娘,这娘门儿我还瞧不上,家里不还有一个吗,我将这娘们儿用来卖勾栏院,说不定,还能值几个钱。”
这说着,朱大胆摸着自己不生半根胡子的下颌,阴笑起来。
苏落音心里一阵作呕,原本李村民风便是淳朴,倒是真正的不知怎么个事儿,就生了朱大胆这种宵小之辈。
李淳风面露青筋,扬着手里的菜刀就追了出去。朱嫂子和朱大胆吓得赶紧往外跑,朱大胆望前头跑着,还不忘记的回头冲着李淳风大喊,:“李淳风,你最好看好你婆娘,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眼看着李淳风将他们追赶出了院子,苏落音赶紧跟了出去,只见得李淳风站在篱笆处喘着气,面色冷沉,苏落音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李淳风听见她的声音,收了菜刀,一脸心事的向她走来。
待他靠近了一些,苏落音幽幽道,:“该想法子把唐家的钱还了。”
“嗯。”李淳风轻轻地应了一声,兀自回了屋中,将菜刀放在了案板上。
李淳风这就去炕边拆幔帐,苏落音跟过去帮忙,待幔帐一首,他就将苏落音随意搭建好的炕台拆了,丢到了柴堆里。
苏落音见得他去外头抬新床,忙过去帮忙,待两人将新的炕台搭上之后,苏落音坐在上面试了试,不竟笑道,:“看,果真结实的很呢。”
言语之间,她又在上头打了几个滚儿,李淳风看着她一言不发,苏落音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实在是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忙从炕上爬起来,干笑道,:“我,我就是试试,不,不错。”
他局促的应着,李淳风点了点头,见她满意,便是好。回头到了柱子上,提背了弓箭就往外头走,苏落音追上去,他已经消失在院子里了。
想来他是想尽快的将唐家的债务还上吧,苏落音赶忙去拿自己的小锄头和背篓,准备跟上他,不曾想,这门还没有出呢,郭氏出现了。
此时的郭氏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进屋就一阵打量,似是在看李淳风。
苏落音只道她是来报复了,朱嫂子一走,郭氏就来了!但是,这一点儿都不符合郭氏的性格,她不可能一个人来啊,陈氏和李满柱呢,郭氏舍得不告状了?
待郭氏打量了一阵,没有发现李淳风的影子之后,见得苏落音依旧杵在那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苏落音,你别以为我会放过你们,将我得罪了,我一把火将这屋子给你们烧了,看你们有的住,没的住!”
苏落音缓缓一笑,不竟道,:“娘,您也说笑了,就算您乐意烧,怕是爹爹和奶奶也不会答应的。”
郭氏气的跺了跺脚,瞪着苏落音,:“你这烂了肚肠的东西,你别以为我不敢,将我惹怒了,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别说烧你这几间破房子了!”
苏落音不以为意,她觉得郭氏这会子找上门来,绝对不是为了报仇的事情,不然她也没这个闲工夫在这里与她浪费时间。
但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呢,竟也让郭氏这般沉得住气?苏落音琢磨不透,心里觉得古怪,偏巧,这时郭氏终是开了口,:“青青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可别瞎说话,一会儿花嫂要来家中吃饭,若是你敢瞎说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皮。”
苏落音听得这话,不由好笑道,:“娘,我自是不会多说,但,怕是奶奶会多说的,毕竟,在奶奶看来,花嫂那边的任何选择都不如刘程璧。”
郭氏听得这话,倒三角眼微瞪,整个人的面色看上去十分的难看。
她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冲着苏落音吼道,:“青青要见你。”
苏落音看了看院外,想来此时也追不上李淳风了,这些时日,她都十分的担心李青青,只是因为郭氏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去见李青青,如今,怕是因为花嫂要过来的缘故,郭氏想利用她去稳定稳定李青青的情绪吧。
郭氏的目的,她不在意,她担心的是李青青。
放下了背篓和小锄头,她进了灶房,揭开瓷盆,舀了一碗杏子罐头。
郭氏在屋外,瞅着苏落音的举动,哼道,:“莫不是又躲着你奶奶吃好吃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说着就进屋搜了一圈,苏落音已经将所有的杏肉已经盛在碗里,瓷盆子里全是汤,任郭氏如何耐着性子的在屋子里搜刮,到头来也没找出什么东西。
她冷哼一声,往外走。苏落音端着杏子罐头跟在她身后,到了前院,郭氏扭头瞪着她,警告道,:“好好说话。”
苏落音但笑不语,端着东西推开了李青青的房门,李青青的房中有着一股子药味儿,苏落音皱了皱眉头,这几天来,这门和窗都是锁上的,怕也只有这会儿郭氏才给了李青青通气的机会。
苏落音缓缓一叹,转身将房门掩上,这就往屋子里走去,这时候的李青青正躺在床上,整个人的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消瘦。
苏落音放下瓷碗,推开了窗户,想要将屋子里的药味儿散一些出去,这时,床上传来一个有些疲倦的女声,:“娘,你就放过我吧,你答应了我的。”
苏落音缓缓地走到炕边,将李青青的手握在了掌心里,或许是因为触感不同,李青青猛的睁开了眼睛,一看见苏落音,面上全是欣喜。
“嫂子,你可是来了,我想你。”她猛的起身,扑到了苏落音怀里,苏落音听着她的话语,心里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反手将她搂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
“青青,嫂子早就想和你单独说说话了。”苏落音悠悠的道。
李青青似是想到了什么,忙从苏落音怀抱里挣脱开来,她瞪着苏落音,道,:“嫂子,我娘说,刘程璧根本就不想娶我,他不过是戏耍我的,是不是?”
苏落音有过些许的沉默,李青青的情绪变的有些躁动起来,不断的摇头,挣扎道,:“怎么可能,我娘一定是骗我的,她怎么可能到镇上去找他,我娘就是骗我的。”
苏落音暗自的看了看她,终道,:“青青,快别想那么多了,吃点杏子罐头。”
李青青将手一摆,实在不想吃,苏落音柔声劝道,:“快别发愣了,好歹吃上一口,我炖了许久的。”
李青青看了看苏落音,终是点了点头,由着苏落音喂她杏子肉吃。
她也许是因为这阵子没有好好吃饭的原因,这时候,吃着苏落音送过来的东西,胃口大开,忍不住的多吃了两口。
苏落音将她喂完,李青青勾起了唇角,:“嫂子,还是我大哥有福气,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
“快别说话了。”苏落音打断了她的话,见得他的面色苍白的紧,忍不住的开了口,将碗放在一旁,这就扶着她躺了下来。
李青青忽然将怀里掏了个纸条递给苏落音,苏落音面色困惑,李青青幽幽道,:“嫂子,帮我个忙,将这个信传给他,如今家里所有人怕都是知道了,我就等着他来娶我。”
“他若是不来呢?就像你娘说的,她去找过刘程璧。”苏落音想郭氏必然是去找过刘程璧的,像郭氏那么爱钱的人,若是刘程璧愿意八抬大轿的将李青青娶走,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了,郭氏没有理由拒绝刘程璧,除非她当真去找过刘程璧,而刘程璧正好拒绝了她。
苏落音看着李青青的目光,等着李青青回答她,她迟疑了好半响之后,终究是苦笑出声,:“嫂子,你也信我娘说的话?”
苏落音不开口,李青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最后又猝然睁开,:“若他当真是那种人,我也只认为我眼瞎了,如今爹娘的阻难反倒是让我看穿了他,但是,若他不是呢,嫂子我只相信你,求求你帮我将这封信送过去。”
苏落音反手,想要将信送回到她的手上,这样的事情,她是万万做不得的,毕竟,刘程璧根本就是臭名昭著的人。
李青青见苏落音迟迟不答应,声音中多了几分恳求之色,:“嫂子,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行不行。”
这时,房门开了,郭氏笑出声来,:“青青,你快休息休息,以后你大嫂可以时时陪你的。”
苏落音将小纸条塞回李青青手里,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且安心。起了身,她端着空碗往屋外走。
李青青将手里的纸条子握的紧紧地,见得苏落音快要出门了,赶紧坐了起来,看着苏落音,道,:“嫂子,你何时来看我。”
苏落音看了郭氏一眼,见得郭氏满脸堆笑,也不知郭氏还要不要她来看李青青,只点头道,:“你精神好一点的时候就来。”
听得这话,李青青缓缓地送了一口气,终于又是睡了下去。
苏落音跟着郭氏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这才刚刚到了院坝里,郭氏已经冲她摊开了手心。
苏落音眉头微皱,有些不可理解,:“娘,你这是做什么。”
郭氏一改之前的满脸笑容,冷哼道,:“还不快交出来,我全都听见了,青青让你带给那畜生的信!”
苏落音暗道了一声果然,之前郭氏忽然之间过来,连个脚步声都没有苏落音就觉得好生的奇怪了,后来她一想,果然根本就是在屋外偷听的,所以,她将李青青交到她手上的信重新又交回到了李青青的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当真想跟我作对不成?”这时候,郭氏见得苏落音一动不动的模样,忍不住的低呼出声。
苏落音浅浅一笑,:“娘你这是说了哪里的话,我没有答应青青,想必我们都清楚刘程璧是什么样的人,我更不会将青青往火坑里推。”
郭氏不相信,这就要对苏落音进行搜身,苏落音面色一沉,悠悠道,:“有些话,我不明说,但狗急了都会跳墙,娘你若是将我与淳风逼近了,我可不保证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说着就端着瓷碗往后院走。
郭氏气的整张脸都黑沉下来了,以往苏落音在她面前都是一副乖顺可人的模样,如今,竟也开始张扬起来了。
“呵!苏落音,你这狐狸尾巴总算是出来了。我可告诉你了,面上是你奶奶说的算,实际上,还是我说的算,你别想有好果子吃。”
苏落音根本就没听郭氏的话,她径直的往前走着,郭氏还没有从刚刚的泼粪事件中气过头来,这时候,又遇上他这等子的事情,直追了上去,作势就要去撕苏落音的嘴。
这时,李满柱从屋外过来了,进了屋中,见得苏落音也在,不由笑道,:“落音也在啊,正好了,来,拿上肉,帮你娘做饭,今天家里有客人。”
李满柱的面带喜色,看起来倒是很待见那花嫂子。苏落音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小坨肉,笑着应了一声。
因为李满柱的忽然回来,郭氏没真的撕苏落音的嘴,只是拽着她的衣摆,一脸委屈的看向了李满柱,:“他爹,你这大媳妇跟李淳风一样,根本就不把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你瞧瞧,我在这个家,哪还有什么地位可以言。”
李满柱知道她这性子,此时听得她的哭诉,忍不住的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你也知道今天花嫂要过来,快别跟落音过不去了,别让花嫂看了笑话才是。”
听得李满柱的话语,郭氏整个脸都黑沉了下来,当下她便是冷着脸,皱着眉头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跟她过意不去,分明就是她跟我过意不去,我就说,你自来都是袒护着李淳风的。”
听得郭氏这话倒是要闹得没完的,苏落音叹道,:“娘,你且小声些,若是让小妹听见花嫂要来的事儿,怕咱家就没那么安静了,再来,花嫂又是个大嘴巴,日后将咱婆媳之间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一番,终归是对子业和小妹不好的。”
这说着,便提着肉进了灶房。
李满柱站在院内,看着郭氏,又是一阵叹息,:“你啊,老是这样不分场合,你可别忘记了,咱们业儿可还没有成亲,你就当为业儿做点好事儿吧。”
这说着,转身就出了院子。
一时之间,院子里就只剩下郭氏一个人了,郭氏看了看灶房,又看了看院门,气的跺了跺脚,原本李满柱维护那老婆子倒也算了,如今倒是好,他竟维护起了苏落音!
这口气,她是如何也忍不了的,这李淳风夫妇实在是太可恨了,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瞪着眼,她回了灶房当中,见得苏落音已经引燃了柴火,开口就骂,:“好你个苏落音,你锅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煮,你就生火,要是把这大锅烧烂了,你去问你奶奶要钱去?到时候,别说你奶奶骂不骂你,我第一个站出去教训你,你就是教不会的猪,不带脑壳干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