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忽然沉默下来,她心神仿佛回到了九岁那年。那时候的洛半雪性格张狂,不够沉稳,仗着自己天赋不错,经常偷偷的不训练。
有次她在外面吃零食被师父发现了,手里的零食被师父一把摔在地上,她被拖着回到基地,挂在树上整整三天。
第一天师父拿着浸了盐水的鞭子一鞭一鞭的抽,边抽边训斥:“你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
“我有没有说过,外面不干净的东西会对你的体质造成伤害?”
“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和我是这世上仅存的带有魔法师血脉的人,你的命是天注定!”
九岁的小女孩皮开肉绽,汗水混着盐水和血液在她的伤口上流动着,然后滴在地面上,然而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算被抽得浑身发抖,也不叫出声。师父面色紧绷,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洛半雪恨极了她,然而凭她那点微末的伎俩没办法靠近师父半步。第三天的烈日晒得她整个人都快炸开了,三天来连水都不给她喝,那个女人是真的想杀了她吧。
小女孩动了动手指,还有一点点知觉,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双小手已经青紫,仍然在努力地靠近树干,一片树叶刚好在她身边可以当做她画咒的介质。
鲜血画出的火符,她的手势显然还不是很熟练。她还没画完,手腕一阵灼热,系在手上的粗绳突然被烧断。她身体早就僵硬了,狼狈地摔在地上。
师父就站在她面前,她趴在地上,连眼睛都是花的,世界一片花白,阳光都不怎么刺眼了。即便如此,她还是看见是师父凭空画符饶过的她。
凭空画符,想到这里,洛半雪笑了笑,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手到擒来了。可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素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痕迹最后凝结成符的画面,那是对九岁的洛半雪内心的绝对震撼。
只可惜师父英年早逝,不然她一定要打败他。
又想到现代的事情了,她总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脱离21世纪。就像这个红衣少年身上的诅咒和师父身上的惊人的相似,和她那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梦魇一样。
“你平时服用的药是不能再吃了,因为你本不是中毒,服用那种烈性的解毒药只能渐渐麻痹你的神经,长此以往,你的时日无多。”
木流桑一点也不在意地笑笑,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母亲这几年突然加急了为他寻医的进程,一定是有人同她说了一样的话。
不过他身为一个寿命不长的人,倒是没有多少遗憾,当然除了那个梦中的女子。
“仲羽不会害我。”
洛半雪挑眉,仲羽看来就是刚才差点伤到她的那个女子了。她就是看了个脉仲羽都能急成那样,自然不会害他。换作是她,不知道这是诅咒时应该也会给他开这种药的吧。
“嗯,我当然相信她不会害你,估计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洛半雪不怀好意地笑,又补充,“我不能把你治好,但我知道怎么缓解你的症状。”
“好啊,先谢过姑娘了。”木流桑笑笑,其实他更想看看小丫头长什么模样。
洛半雪退后一步,抬手食指点在他额头上。木流桑心中一惊,在手指接触到他皮肤的一瞬间他就感应到这股灵力是魔法师所有的。
这个丫头居然是魔法师!
早知道魔法师的血统,十分难得。在大陆上也只有少部分的贵族才拥有。这个小姑娘的打扮,木流桑觉得一言难尽,怎么也和贵族搭不上边吧。
不过他来不及想这么多,就被这股灵力牵引着沉睡了过去,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没有做那个少女的梦。他也十分奇怪,自己居然能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丫头面前如此安心的睡过去,只要她想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杀了毫无防备的他。
不过洛半雪才没有那么多心思,她用灵魂相接的方法,把灵魂里的带着的灵力注入了木流桑的体内,暂时安抚了因为诅咒而躁动不安的灵魂。这只是延缓的办法,不过比仲羽的药物要安全一些,过些时日还是会发作。找不到解救之法,木流桑还是会死。
想到这,洛半雪心底沉了沉,她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不想做不到。她出了门,看了一眼昏睡的木流桑,向仲羽和石庭说明了情况。
仲羽还是一副看不上她的模样,明明长相温柔,偏要做一副刻薄的表情,洛半雪看了心里难受,最后所有情况都是和石庭交代的。
“你们少爷的身体暂时没问题了,不过要想长久我是做不到的。”洛半雪摊手说实话,“不过,我会尽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不想让木流桑死的冲动,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在心底油然而生。若说是宿主的旧相识也不太可能,洛半雪以前都在将府受欺负,哪有机会认识外面的人?
她拿了药心安理得的走了,顺带拿走了那几包金币。刚踏出门就被仲羽叫住:“喂!”
洛半雪回头看她,仲羽被石庭推搡着,不情不愿地上前问她:“阁下要医治我家少爷,以后我们如何才能找到阁下呢?”
这是要她暴露身份?就算被看出是女子。洛半雪也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将军府的三小姐。她现在势弱,被盯上的话根本无力脱身。
“你们还怕我反悔不成?我洛阳从不食言。这一品斋不是还在吗?每月我会来一次,够了吗?”
仲羽被她呛了一下,脸又气红了,却没有再说什么。
暮色降临,洛半雪有些着急的赶回北苑。这一路走下来并不容易,因为她发现有几个人跟着她,不止那个石庭。
反追踪技术这种基本功她还是不敢忘的,不过绕开他们也费了些时间。回到北苑,悦儿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换在平时她绝对不会睡洛半雪的床,只能说她这次伤惨了。
洛半雪手脚麻利地把药材分成两半,一半用来外敷,另外一半用水煎了一点点喂进悦儿口中,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人,绝对不能有事!
天彻底的暗了,石庭回到一品斋,木流桑已经醒了。他已经换下了红衣,穿上了自己最讨厌的白衣,不过他心情貌似不错,没有为衣服的颜色烦恼。
“少主。”石庭上前屈膝拜见。
木流桑自然知道他是去做了什么,石庭虽然身材矮小,却很聪明,即便是他昏睡了也知道主动去跟着洛半雪。
“怎么样了?”
“属下无能,跟丢了。”石庭十分惭愧,洛半雪怎么看也只有十多岁,他一个五十多岁的狼心涯高手居然跟丢了一个小娃娃,简直是丢脸。
偷偷看了一眼木流桑的脸色,却没有看到应该有的愠色。
“没关系,你下去吧。”
木流桑挥了挥手,一点也不惊讶。一般的人能躲过石庭的跟踪很稀奇,若是换成魔法师……那就不一样了。石庭没有魔法师的天赋,或者说,整个狼心涯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魔法师。
仲羽,石庭,甚至是母亲岚湘,都不是魔法师,所以木流桑的存在对于狼心涯是一种威胁,这也是他父亲过世多年来,他只能是个少主的原因。
很多人,怀疑他的血脉。因为历任狼心黑涯的涯主,都没有魔法师的血统。
木流桑想到今天他抓住了洛半雪的手,但是她在看脉,木流桑虽然虚弱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没有一丝灵力,弱的连他都不如。
魔法师的灵力,就像运动员的体力一样。她没有灵力,是不可能成为魔法师的。而进入他身体里的那股温和灵力,会是从哪里来的呢?还有她的模样,总让他恍惚。似乎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