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家自明末而立,时至今日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论底蕴之雄厚,全京城无人能及,就算气力衰弱,也仍是现如今的京门三府之首,毕竟这是一个出过武林盟主的大家族,深受武林之人与世俗世家的敬畏。
夜光下的司马府灯火通明,横梁庭柱都是漆黑栗木,门墙窗格则为朱红杉木,黑和红的结合如同冷与热的碰撞,既不会太过跳脱,也不会太过阴郁,反而会让人感觉庄重而平静,彰显着一股王者之气。
北府那院子已经是够奢华气派了,但跟这家一比,就还是稍逊了一截。
当然了,以北府的财力,要弄得与司马府比肩并非难事,只是身为江湖的后起之秀就该低调点行事,在京城之中,百年根基的家族大有人在,卧虎藏龙之地,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喧宾夺主,落了人家口舌。
厅堂中,大小姐司马棋玉捧着一碗白米饭安静的吃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她是连筷子都未曾去动过,就独爱那盘梅菜。坐在她对面的是个杖朝老人,一身黑色为底的金丝绣花祥云唐装,满脸红润,完全看不出来已经年过八十。
江湖上有很多武功登峰造极的老者都会是这般模样,就算活得年纪一大把了,头发花白,皱纹遍布,气色也是极好的。
司马棋玉旁侧是个风韵犹存的贵妇,一身青蓝色的旗袍,神态雍容,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
梁惜彤看着女儿,言语轻柔说道:“玉儿啊,你难得回来一次,都瘦了,这些都是妈亲手做的,你尝尝?”
司马棋玉这个人吧,性格诡异,不喜欢说话,但又很好说话,一听母亲都开口了,那将要在那盘梅菜落下的筷子便随着转移的方向,夹了块鱼肉,之后还每种都尝了一下,评价道:“不错。”
接着,还是依旧只夹梅菜。
梁惜彤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老人,似在说“我没办法了,还是您老人家来吧”。
司马青松放下筷子,道:“玉儿啊,出去了那么久,上次我说的那件事,应该考虑得差不多了吧?”
梁惜彤听老爷子又说起这件事来,不由的头大,上次这丫头为什么跑出去难道他还不清楚吗,这才刚回来没两天,竟然一开口又提了,赶忙从桌子低下伸过手去,拉了拉老爷子的袖口,用眼神示意他“别提这件事了”。
怎想,司马棋玉却轻轻的点了点头,竟然同意了。
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父亲去世得早,老爷子年纪大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女的婚事,以延续香火为重中之重的家规有定,凡司马家子弟,女方年龄二十二,男方年龄二十六,就必须成家立业,几百年来的传承,老爷子自然是要遵守。
所以司马棋玉刚过十八,就未雨绸缪的帮她寻了很多良配,可这丫头连看都不看,甩头就走,这一出去就是两年,把他给气得折寿了好几年。
如今见这丫头终于开窍了,老爷子一颗心也就放心了,欢心道:“那自然好,待会我就让人把资料给你发过去,你可以慢慢挑。”
“爸,玉儿还年轻,要是在读书的话,如今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呢,现在又不像以前了,干嘛总逼着她结婚啊。”梁惜彤不像老爷子那么古板,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还是希望她能找个自喜欢的,对方也喜欢她的,如此才能幸福安定,而这种家族婚姻,注定难以两情相悦的,这点她最清楚不过了。
司马棋玉的父亲整日痴迷与剑道与武林中的事物,连梁惜彤临产之日都未曾抽空来看过,就是去世的时候,她都最后一个知道,两人相处十几年,其实相处的时间都数的过来,以至于现在的记忆都模糊了。
司马青松对这个儿媳妇心里总有愧疚,自从她嫁进来后,府中的内务几乎都是她自己一个在忙活,对于这个家是尽心尽力,难得见她顶一次嘴,也并未生气,道:“惜彤,老头子我已经快九十了,没几年啦,整个司马家就玉儿一个女儿,乖巧又懂事,我对她的疼爱不比你少,我就想着临走前能看着她美美的嫁出去,有个依靠,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还想见见我孙子呢。”
梁惜彤语气减弱了几分,道:“爸,您身子骨一向都很好,一定能看见那一天了,您不也希望玉儿有个好的未来吗,如果着急的嫁出去,被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啊。”
司马青松神色一肃,道:“谁敢欺负我孙女?”
梁惜彤叹了口气,劝道:“爸,确实是着急了点。”
司马青松道:“惜彤啊,天命这种东西,谁能说得准啊,兴许二三十年,兴许就两三年,老头子我这心头跟堵了快石头似的,这一走,怕得死不瞑目啊。”
梁惜彤嗔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看向司马棋玉,问道:“玉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来决定吧。”
在母亲与爷爷两人分庭对抗的那会,司马棋依旧玉八风不动、波澜不惊的吃着饭,好似他们两个谈的事情跟自己毫无关系一般,听梁惜彤将话题给引过来了,才淡淡的开口,道:“司马家自古便是武林世家,那就比武招亲吧。”说完将筷子一放,放着目瞪口呆的两人,起身离去。
司马家要比武招亲这件事情,一传播出去,那就不只是轰动京城那么简单了,整个武林都颤了两下。
先不提司马棋玉有武林第一美女之称,就是武林盟主之后这顶头衔,加上手里握着半壁江山的人脉关系,如此诱人的条件集于一身,足以令天下人都为之垂涎了。
消息一出,各路人马,各门各派都相继送来拜帖,不亚于武林大会。
当然了,将司马棋玉视为掌上明珠的老爷子自然不会是什么人的帖都接的,需先斟酌三分,再将那些名门大派、后起之秀、青年才俊、年龄相仿的给一一挑出来,再回帖出去。
其实老爷子是不太赞同这种做法的,在他眼中,比武招亲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草率,能选中良婿自然最好,万一赢得那人品相不行、品德不行那可如何是好。
但好不容易才让司马棋玉答应了结婚的事,老爷子怎么说也得一试,那丫头武功很高,当今天下,同龄之中,除了运仙道人的徒弟程书杳外,已经很难找到对手,要是能胜过她的,那武功造诣定然非凡,只要人品不差、长相不至于不堪入目的话,倒也能够接受。
对于此事,别人都是兴奋得蠢蠢欲动,可京城里那些没有学过武的公子、少爷就心里非常的难受了,这样一种方式,无疑就是已经宣判了他们的死亡。
怨气最重的当属许鹏运了,坐在欧式宫廷靠椅上,面向巨大落地窗外的夜景,脸色阴沉,晃了晃手里那杯猩红色的红酒,一饮而下,把手一招。
黑暗中走出了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躬身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许鹏运吩咐道:“找个厉害的,把司马家的比武招亲给我毁掉。”
男子应了声“是”。
许鹏运问:“陈平那边怎么样了?”
男子答道:“这两天都在北府里没出来。”
许鹏运嘴角勾起,道:“司马棋玉比武招亲,那家伙肯定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