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毅将手里的珠串递向了黄铮。
待黄铮看清了珠串,脸色迅疾尴尬起来,这正是她经常带的那串红玉髓手链,二十八颗红玉髓,一颗白玉佛头,一颗不多,一颗也不少,中间的筋子是重新换过的。
黄铮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只手链,是在江阳酒楼”鹣鲽情深“屋中时,孙赤兔帮自己沐浴时褪下的。
黄铮之所以一直没去取,一个原因是那天”鹣鲽情深“的事情太过尴尬;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春桃之所以能骗黄铮到江阳酒楼,借口就是杨休见萧毅带着红玉佩饰,怒火中烧,才发生了冲突。
有道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能骗动黄铮的借口,不一定仅仅是借口,黄铮决定以后再也不戴红色的珠链了,免得杨休掐尖吃醋,与萧毅较劲儿。
她不找手链,这手链自己找上门来了,还一幅温柔小情郎的模样,吓得黄铮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黄铮像模像样的接过手链,仔仔细细的查看,煞有其事的抻着手链的皮筋,懊恼的摇头道:“少将军,这皮筋是上好的鹿筋,而我的那只,用的是牛筋,不一样,这不是我的。”
黄铮一幅可惜的懊恼神情,将手链再次递还给萧毅。
萧毅好言诱导道:“黄姑娘,筋子颜色大体相同,认错了也是可能的,你再仔细看看,与心爱之物失之交臂,未免可惜。”
黄铮固执的摇了摇头,煞有其事的指了指玉佛头、又指着红玉髓道:“少将军,您看这玉佛头,上面有道细斑,我的那串没有;您看这红玉髓,水头足,无杂质,我的那串,因我常年烧火,有划痕和熏痕,我敢保证,不是我的。”
黄铮说得头头是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不肯收这红玉髓手链。
惹得萧毅无可耐何,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狡黠,叹声道:“或许真不是黄姑娘的,因为这串是在江阳酒楼‘鹣鲽情深’捡到的,黄姑娘自然不会去那种地方留宿休息。“
说完,萧毅拿起茶盏轻啜,斜眼偷瞟着黄铮,后者的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别提多精彩了。
手链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萧毅再次与陈夫人拉家常,黄铮再次眼观鼻,鼻观心,在黄铮几乎闭目犯困的时候,莫然听见萧毅要搬到陈府来住,吓得黄铮一激零醒来,高声喊叫道:”不行!绝对不行!!“
陈夫人与萧毅同时看着黄铮,陈夫人是一脸的神情明显是嗔怪黄铮的无理,而萧毅则是揶揄嘲讽了。
黄铮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试探问陈夫人道:“夫人,也许是铮儿听错了,您不会是将陈府借给少将军吗?”
陈夫人笃定的点了点头,印证了黄铮并没有听错。
黄铮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连声否定道:“夫人不可,绝对不可,万万不可。少将军身份尊贵,怎可借住陈家?再说,竹楼、竹楼挺好的,霁风朗月,雾阁云窗,岂不美哉?”
萧毅寒着一张脸道:“黄姑娘,现在是冬天了,你所说的霁风很刺骨,朗月很瘆人,雾会结冰,云会吹散,没命活哪会欣赏美.......”
黄铮尴尬的脸色红了红,姜方借给萧毅的是竹楼,现在冬天己至,虽然达不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也没有北虏般冷得冰天雪地,但夜晚还是拔骨头似的凉。
黄铮讪然道:“那就找姜县令再借一处别院好了,陈家不是孤儿就是寡母,实在不方便借宿给萧少将军。”
陈夫人忙打断了黄铮的话头儿道:“方便,方便!很方便!!将后面两进院子封死,分别走南北门就变成两家了。陈家人丁不旺,住前面一进院子,后两进留给少将军和两位夫人使用刚刚好。”
黄铮十二分不满的看着萧毅,眼色里的嘲讽很是明显,嘲讽一个堂堂少将军,竟然到了借房子迎娶新夫人的凄惨境地。
黄铮仍做最后的挣扎道:“少将军,您身份尊贵,还是独处一个院落较为合适,姜县令家的尘露禅院不错,放眼莲花池,水长天阔,满树菩提叶,心净而无尘。”
萧毅揶揄的瞧着一脸纠结的少女,一字一顿道:“本将军是成亲,不是出家当和尚念经......”
黄铮忙不迭改口道:”那就许县丞家别院,听说在平民繁华地段,低调奢华上档次......“
萧毅再次撇了撇嘴道:“本将军与许县丞过去有较大嫌隙,我怕不安全。”
“呃......”黄铮再次哑口无言了,绞尽脑汁的想着姜方和许县丞还有哪里有别院的存在。
正想着,陈夫人已经答应了下来,并亲自下去吩咐管家如何腾出后两进院子了。
待陈夫人走了,黄铮再也装不了窈窕淑女了,“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疾步至萧毅面前,急吼吼道:“萧毅,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成个亲,跑到陈家来做甚?”
萧毅一改方才温润儒雅的模样,一脸肃飒道:“陈家全部上缴朝廷的银子不过两三万两,大家心知肚明,依陈铁丞的地位,每年从盐铁司挣的额外银子就不止这些,任盐铁丞七八年的积蓄,觊觎的人不在少数,本将军住在这里,对你们孤儿寡母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黄铮终于知道,为何陈夫人这样迫不及待的让萧毅住进陈府来,原来是出于她自我保护的心态,从她的态度来看,陈夫人手里肯定还有银子,且不在少数。
至于萧毅为何要住进陈家,是出于和那些觊觎的人一个目的,还是别有所图?
黄铮叹了口气道:”萧毅,陈家已经被你弄得筋疲力尽,苟涎残喘,莫要再让它有危险了,不管我现在愿不愿意,我也是陈家的一分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不清,理还乱。“
萧毅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凝视着黄铮的眼睛,久久不曾移开,亦不曾说话,良久才淡然道:”你是这样认为的?“
黄铮的眼色很笃定,很伤人,过了良久,萧毅才轻扯了扯嘴角,无所谓道:”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的,左右在你心中,我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做事,这就是我,你没看错。“
男子转身离开,背影笔直,心却己是千疮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