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本州法案,勃勒杨的目光忍不住的挪到了苏克的书架上。
书架不大,三层而已,还是新的,连油漆都没有涂,放着的书也不多,只有聊聊的七八本。
勃勒杨走到书架前,发现书架上除了苏克拿出来的这一本德州州法,剩下的大多是各地的地方方案。
其中放在最前面的一本《美利坚合众国宪法》尤为显眼,勃勒杨把宪法抽出来翻了几页,发现书皮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可见主人经常翻阅这这本书,有些地方还做出了简单的注解。
只随意的看了几眼注解,勃勒杨就回过头有些诧异的问:“这些注解,是你写的?”从聊聊数笔之间,就能看出写这些注解的人,不但深刻的理解宪法,甚至能从中找到很多漏洞。
“一些小心得而已。有个老头对我说过,法律如同女人,无论是想让她爱上你,还是想要玩弄她,首先都必须了解她。”苏克说。
勃勒杨把宪法放回书架上,再看苏克的眼神,已经和之前不太相同。如果说刚才勃勒杨以前‘欣赏’苏克,只是认为他身上很有投资价值,是一个值得利用的下属或者枪手,但现在他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种平等意味更浓的真正欣赏。
“一个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年轻人,却把大把时间用在研究美国法律上。苏克,你越来越让我震惊了!”
“在血浸之地,枪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在文明社会,法律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强大如您,想要成为参议员,也必须按照州法规定,去争取选票,这就是美利坚法律的力量。”
“看来我已经没有必要对你隐瞒什么了。”
勃勒杨重新坐会苏克面前,说:“我们真正的开诚布公。德州的中期选举,就在三个半月之后,我非常需要制造出声势,所以需要你尽快在血浸之地取得一定的成果。苏克,如果你能做到,我承诺,成为参议员之后,会推动有利于矿主的贸易政策,甚至可以想办法为你争取到和白人一样的权力。”
这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提议,一个参议员推动某项影响不大的经济政策并不难。
至于说什么白人一样的权力,那还太遥远。按照州选举法,二十一岁以上的白人才有选举和被选举权,如果让苏克获得同样的权力,就必须提出两个修正案,一个是种族,一个是年龄,尤其前一个还有违宪的‘嫌疑’,想要说服德州大多数议员支持,目前显然不可能。
“这是将来的事情,正如您说在血浸之地修铁路一样,都太过遥远了。”
苏克耸了耸肩,说:“我们现在还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您的选举上吧。我认为,即便万幸,我带人进入血浸之地并且获得成功,也不会对您的参选有决定性作用,最多是有一定的帮助而已。况且,您利用我来制造声势,而您的竞争对手,同样不会闲着,在三个半月之后,或许您的对手已经获得了更多的支持。”
这个道理不用苏克说,勃勒杨也非常清楚。投资和预期收益是成正比的,如果对于选举有决定性帮助,那么勃勒杨就会对苏克进行最大投资,而不是仅仅是十几个人和一些钱。
“你要知道,选举从来没有绝对的,否则就不用选了。”勃勒杨顿了顿,接着说:“除了你之外,我当然还有其他的计划,我要确保每一个计划都能够顺利执行。”
“但依旧不是决定性的,不是吗?”苏克问。
“我已经连续两次失败了,而且这次选举,我的对手很强大。”勃勒杨说。
“敢于坦然承认失败和对手强大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苏克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说:“我想,如果有办法可以让这次选举延期;或者,能从根本上,改变您不利的局面,胜算会大大增加。”
“这是一个正确但毫无意义的说法。”
勃勒杨摇摇头,这句话就好比‘只要你当上总统就会拥有很大的权力’、‘只要你有一百万美金就可以买很多奢侈品’一样,正确,但是是废话。
可他忽然想起苏克在宪法上的那些注解,又有点不确定的问:“你想说什么?”
“这一切还要从选举办法入手,我们不妨先来看一看选举法案。”
苏克不急不忙的指着面前德州法案的选举条例,“两院选举,众议院是****,众议院由所有有资格投票的德州选民投票选出,而参议院则是从众议院投票选举,这一点和联邦参议员选举不太一样,但本质上,都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勃勒杨并不笨,从政多年,他敏锐的从苏克的话里捕捉到了端倪,猛地抬头,愕然的盯着苏克,缓缓的说:“州选举修正案?”
“不错,您是众议员,有权力提出选举修正案!”苏克认真的点头:“如果可以让德州的参议院也进行****,至少是模仿国会做法,由德州各郡、市、镇的委员会和议会进行有限的****,而不是把选票掌握在众议院的那八十几个老爷手里。您觉得,您被动的局面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很大胆的想法,甚至是疯狂!”勃勒杨说。
但不用苏克分析,勃勒杨就已经可以意识到,一旦修正案通过,参议院实行****或者有限****,将为他带来无尽的收益。
现在距离选举只有一百天,修正案经过提案、讨论、投票、州长批准一系列过程,要花很长一段时间,一旦立法,那么由于选举方式发生重大变化,这一次的选举,不可避免的会推迟,为他赢得更多的时间;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
勃勒杨之所以能在众议员的选举中大获全胜,但在参议员的选举上举步维艰,和选举方式不无关系。
他主要从事贸易和生产,店铺遍布德州几大城市,雇工众多,因此在普通的白人中,有很高的声望和名气,众议员是****出来的,所以能获得巨大成功他;
而德州的政局,却是把握在大种植园主手里,众议院的议员,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奴隶主和种植园主,作为一个生意人,他虽然和那些种植园主有不少生意往来,但始终无法进入真正的核心圈子,在众议院中仅仅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议员而已,因此,在参议员的选举并不占多少优势。
一旦修正案能通过,参议员的选票回到普通选民手里,哪怕是地方上的基础委员会、市议会手里,而不是继续把持在众议院手里,勃勒杨也完全可以利用生意渠道,争取更多的选票;甚至就如苏克所言,从根本上扭转对他不利的局面。
“另外,据我所知,您的政治主张是主要是关于贸易关税的,多年来一直为提高州与州之间的关税而努力。”苏铭继续不动声色的加大砝码。
“是的。”勃勒杨示意苏克继续说下去。
“对于德州本地的生意人来说,这当然是好事,提高关税之后,可以极大的保护本地商人。可是,这个提议,和那些奴隶主有什么关系呢?和普通选民又有什么关系呢?相反,会因为提高了关税,导致普通选民在购买的时候必须花更多的钱。”
“你是说,我改变我的政治主张?”勃勒杨问。
“您说的非常对!为了个人的选举,而提出修正案;和为了帮助人民争取选举的权力,捍卫民主,而提出修正案,这两者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苏克盯着勃勒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还记得和您次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告诉我,旗帜力量是无穷的。那您为什么不举起这面‘人权’的大旗,去团结所有德州的选民呢?”
勃勒杨神情不变,但拿着酒杯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几滴红酒溅出酒杯,落在他干燥的手背上。
“我觉得,一个参议员绝不是您政治生涯的终点。”
苏克察觉火候已经到了,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东方有句话老话,‘每个人轮流当总统,过几天总会轮到我’。如果修正案可以成功,总统也许遥远了些,但德州州长的位置,并非遥不可及。说不定过几年,我就要称呼您州长先生了。”
正如“国王陛下”对于古兹曼,“州长先生”这两个词对于勃勒杨同样有着巨大到难以抵抗的诱惑力。
“的确是非常惊人的创意。但你要知道,一个选举修正案,通过的难度非常大,甚至可以说是渺茫,那些议员不会轻易同意。”
勃勒杨放下酒杯,盯着苏克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于权力的渴望,一字一句的说:“我需要具体可行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