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但是,此刻的月亮却比平时异常的亮。
所有人世间的黑暗都几乎被它照耀着发出了光。
包括这乱葬岗的每一个地方。
猪头已经不在沉重的呼吸,因为他觉着,今日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他腹部的伤口,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多的血液,越来越来的留下。
云岫很冷静。
但是,她冷静的眼光中,看向猪头时,却拥有了几分向猪头刚才眼睛兄的情绪。
是愤怒,是仇恨,是惋惜,是心疼,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她的眼眸不在关注猪头。
因为猪头的眼眸看向了别处。
莫知许也一样。
从容不迫的样子,终于在此时变得阴沉,而有些担心。
猪头的对面,原本是黑暗一片。
整个乱葬岗中最阴暗的地方。
但是此刻,这里居然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猪头很肥胖。
云岫的鱼肠剑不长,但是很锋利。
所以,快速的插入了猪头腹部中的利剑,并没有让猪头立刻丢掉性命。
此时,猪头的眼神随着他面前的阴暗变亮,自然而然的看清楚了这阴暗中的事物。
这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不知怎么面对的人。
这个人,几乎已经从他的记忆中消失。
但是,哪怕这个人现在是背对着猪头,而猪头也一定认得清楚。
九楼西!!
猪头的腿在颤抖。
跟随着颤抖的腿,他的整个肚子上的肉也在一层层的颤抖。
面部上痛苦的样子,此时变换成了吃惊,惊恐。
九楼西转了身。
他转的很慢。
所以,猪头面部的变化也很慢。
直到九楼西完全转过了身体,猪头的脸上也完全陷入了惊恐的表情。
云岫很乖巧。
在九楼西转过身来之后,她就顺从的走入这阴暗的角落中,站在了九楼西的身后。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谦卑,但是,又是那样的忠诚。
同样,从她的眼眸中可以看出,她的内心中带着担忧。
她担忧的是莫逍。毕竟莫逍身受重伤之后,还被自己刺了一剑。
这一剑,虽然自己已经在极力的控制着造成的伤害,但是,毕竟也加速了莫逍生命的流失。
她看到了莫逍昏迷的模样,看到了莫逍对他坚持的模样,当然,也看到了那个少女,对莫逍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莫逍时,明显的感觉到了莫逍生命的脆弱。
现在,莫逍已经被九楼西救走。但是,是生是死,到底如何?云岫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除此之外,他眼眸中还有着一片焦急。
她同样担心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十二生肖的马头。
她不相信马头遇害。
但是她相信马头必然已经落于人手。
因为,那方沾满鲜血的手帕,确实是自己父亲从不离身的东西。也确实是自己父亲最看中的东西。
现在,它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难道不就是自己父亲出事的证明么?
云岫站在九楼西的身后,她的脑海中想着这些事情。
同时还不住的望向已经面色惨白的猪头。
她想要从猪头的口中听一些事情的原委。
所以,九楼西应该很明白她的想法,开口对猪头说道:“你如何得到马头的手帕?”
猪头的脸颊,两侧不断颤抖的肉证明了他正在与疼痛挣扎。
但是,他依然忍着腹部的疼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双手一对,成拱手之礼。对着九楼西就是弯腰一礼。
这行的一礼很费劲。
本就是一个大胖子,现在硬生生的居然弓下了腰。
居然硬生生的将留着血的肚子收回了一点点。
九楼西依旧现在阴影中。
哪怕现在这个阴影已经被月亮照的通明。
九楼西只是点了点头。
猪头起身,又是一阵深深的吸气。
吸气过后,他凝视着九楼西,缓缓开口道:“楼主安康。想不到再见之时,居然是二十年后的今天。二十年前楼主没有遇难,真乃可喜可贺之事。虽然现在属下状态不佳,但是应当对楼主进行祝贺。”
无声。
猪头的话语已经飘散在这夜空。
依旧无声。
“踏……踏……”
脚步声音。
九楼西的右腿,先出现在了月光更充足的猪头眼中。
接着是左手,左腿,右手。
然后,九楼西整个人便与猪头面对面而站。
猪头肚子上的血,似乎很清晰的就能涂抹在九楼西身上,但是猪头没有动。
他的眼睛,第一次直视着九楼西看。
而九楼西终于开口道:“同喜,同喜!你们十二生肖也不错。”
云岫就跟在九楼西的身后。
她看的很明显,当九楼西说出十二生肖时,猪头手掌背上的筋鼓了起来。
而猪头的呼吸也沉重了许多。
突然,只看到,面对着九楼西的猪头,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我们十二生肖也不错。好一个九楼西。这就是你们等待的结果!!”猪头居然举起了手,用手指跨过九楼西,直接指着九楼西身后的云岫。几乎是用着自己现在最大的力气,咆哮而出。
云岫怔怔的楞在那里。他有些想不通猪头这话语中的意思。
猪头大笑过后,看到站在九楼西身后的云岫无动于衷,猛烈的摇着头。
而九楼西似乎对与猪头的表现,并不感到奇怪,也没有立即去阻止。
他冷冷的看着摇头的猪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而猪头,摇着头的同时,居然流出了眼泪。
他的眼泪,随着脸上胖胖的肉,一滴一滴的滑落。
他有些哽咽的接着说道:“二十年时间是什么?二十年时间足以改变江湖,二十年时间足以让你的儿子长大成人。二十年时间足以让我们这些老人,磨灭心中的幻想。”
猪头慢慢的躲在了地上,但是,应该感受到了腹部剧烈的疼痛之后,他索性就那样直接坐在了地上。
然后,他才又接着说道:“你当年走的潇洒。三十六楼覆灭,不见得你有多大的感触,但是一个女人,居然让你生生的扔下九楼,而去做那九死一生的营生。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啊?你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猪头的脸上是深深的愤怒,他坐在地上,手指甚至指向了九楼西。
他泪水涟涟,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腹部的伤口,居然抬起了头冲着九楼西身后的云,嘿嘿笑了好久。
虽然笑着,可是脸上的泪水却比刚才还要多。
男儿有泪不轻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