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晨虽与郑秀才只见过一面,不过郑秀才身上读书人的气质令他印象颇深,未曾想一别大半年在此再次相逢,心中正自惊诧,忽而斜刺里传来一声呼喝,抬眼望去,但见一位阔面重颐,鼻直口方的中年男子领着两名小厮戳指指着郑秀才骂道,
“混账小子,竟敢抢我家药材,给我打!”
牧晨与徐凤闻言眉头微蹙,牧晨扫了一眼郑秀才,确见他手中紧抓着一包药材,心中不愿相信饱读诗书的郑秀才光天化日抢人财物,眼见那二人冲他杀来,牧晨心中无奈一叹,好歹相识一场,实不忍见他招人毒打,念及至此,牧晨浑身气势散开双眸猛睁,厉喝道,
“慢!”
那两名小厮被牧晨气势所慑,一时不敢上前,回首望了一眼中年男子心中踌躇,中年男子抬眼见牧晨气度不凡腰挎佩剑,显是不易与之辈,不由心中生怯暗自啐了一声,嘴上道,
“这位小兄弟休要多管闲事,自古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这小子抢我家药材,就是闹到官府老子也有道理。”
“他拿了你多少银子东西……我替他给。”
牧晨淡漠瞥了中年男子一眼,朗声开口,郑秀才在旁见牧晨欲替他付账顿觉汗颜,张嘴正欲说话,却被牧晨抬手制止。
“呵呵,小兄弟你愿当冤大头那也罢了…..不多不多,区区一两纹银。”
“什么药材这么贵?”
徐凤一直在旁观望,闻言心中吃了一惊,不待牧晨说话,抢先一步道。
“嘿嘿,贵么?嫌贵别买…….”
中年男子扫了徐凤与牧晨一眼,见二人身上披风皆是上好兽皮价值不菲,却仍如此说法,忍不住眼中露出一抹鄙夷之色。
徐凤也不理会,自郑秀才手中一把抓过药材打开细瞧,只见那包药掺杂一处合共十味药材,却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药草,以徐凤初通岐黄之理,一眼便即瞧出此方不过是舒气止咳,调理脾胃的方子罢了,顶多五十文钱便可,谁想对方却翻了数十番,徐凤见状立时俏脸生寒,冷然道,
“这不过是舒气止喘的普通方子,哪里要一两银子,谁教你擅自抬高药价?”
“呵呵,小女娃有点本事,老子爱卖多少卖多少,你管得着?”
中年男子见徐凤一眼便即瞧出方子效用心中着实吃了一惊,眼见对方拆台脸上现出不愉之色,嗤笑道。
“好大的口气,真是天高皇帝远简直目无王法,我倒要看看我管不管得着。”
徐凤性情温婉动人不轻易动怒,听得中年男子话语亦是心中生气,话刚说完,忽而自怀中掏出一截巴掌大小的腰牌,那腰牌是块翡翠玉佩,打磨得温润滑腻,上面刻着一个‘药’字,一旁牧晨与郑秀才见状心中不明所以,一时不知此玉牌有何妙处,只道是身份令牌。
那中年男子与两名小厮陡见徐凤亮出腰牌,骇了一跳,中年男子颤声道,
“你是……你是药王山神农行会供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见谅!”
“说罢,为何擅自抬高药价?”
徐凤俏脸生寒,望着中年男子冷声道。
那中年男子苦笑一声,无奈道,
“近日仙鹤草与茯苓被人大肆买入,我等巴渝神农行会中人追查无果,只得将此事上报会长,经会长同意方才抬高药价,好教那人知难而退。”
“马师叔知道此事?”
徐凤闻言柳眉微蹙,望了一眼那中年男子,却见那中年男子轻轻点头,牧晨与郑秀才在旁听得心中好奇,不知‘神农行会’是何派系,眼见徐凤说话,心知此时不宜多问,只得在旁静观其变。
“只针对两种药草而已,你为何所有药材都涨?”
徐凤瞥了中年男子一眼,心中仍自猜疑。
“只怕那些人变着法子买药,因而但凡药方中有此两味药材者一律皆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中年男子瞥了一眼郑秀才如实道来。
徐凤见中年男子解释得当,心中怒气稍缓,伸手自衣袋掏出一两碎银,递给中年男子道,
“既是马师叔吩咐,那便如实照办,银子拿去罢。”
“小的不敢,既然这位是姑娘朋友,拿些药材理所应当。”
中年男子吃了一惊,双手连摆欲要推辞,徐凤自不肯占他便宜,兀自将银子塞入中年手中,转身走了,牧晨与郑秀才见状,紧跟徐凤身后,尚未走出多远,郑秀才身形忽而一顿,朝牧晨二人施了一礼,感激道,
“多谢两位仗义相助,小生感激不尽。”
牧晨望了一眼郑秀才,关切道,
“郑兄不必客气,你抓药可是身体不适?”
“是家中老母身染恶疾,小生到药铺抓药,谁想买了许久的药,今日实在贵的离谱,小生银钱不多,情非得已之下做出糊涂事来,让二位见笑了。”
郑秀才面露尴尬之色,望了牧晨二人一眼坦然道。
牧晨与徐凤闻言心中感慨,暗道若是易地而处,只怕自己也会如郑秀才一般,为人命关天之事铤而走险,想到此处,徐凤忽觉感同身受,将手中腰牌递给郑秀才道,
“这个你拿着罢,日后到蜀中一带药铺直接拿药便是。”
郑秀才方才见那中年男子看见腰牌脸色恭谨,料到徐凤身份非同一般,此时见徐凤欲要将腰牌送他,心中吃了一惊,心道她给我是她心善,我却不可平白贪人便宜,念及此处,郑秀才连推辞道,
“姑娘,万万使不得,小生实在无以为报。”
“接着罢,日后你若能考个状元回来就是对我最大回报。”
徐凤莞尔一笑,揶揄道,郑秀才神情微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好了,郑兄,你就接着罢!”
牧晨见郑秀才为人诚实孝顺,人品不错,不愿见他再为药材做出糊涂事来,望了郑秀才一眼出言相劝,郑秀才忍不住心中感动,忽而脸色一整道,
“如此,小生多谢二位相助之恩!”
郑秀才接过徐凤手中腰牌再次朝二人施了一礼,神情感激道,
“二位若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以表小生地主之谊!”
牧晨莞尔一笑,沉吟少许才道,
“我二人有事在身,还是改日再登门拜访。”
郑秀才闻言心中略有失望,也不愿强人所难,暗道既然已知他们去处,那一两银子日后定要奉还,诸子曰,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念及至此,郑秀才心思已定,当下拜别二人回家去了,牧晨见郑秀才去远,转身望着徐凤道,
“凤儿,想不到药王山在蜀中一带威望如此之高。”
“那是自然,药王山乃天下医道圣地,纵然各地英才辈出,也无法动摇药王山的地位。”
徐凤嘴角微翘,俏脸上露出一抹傲然之意。
牧晨见徐凤如此,不由含笑道,
“是是是,药王山领袖群伦谁敢不从。”
牧晨话才说一半,忽而猛地顿住,望着徐凤好奇道,
“方才那中年男子所说神农行会,又是怎么回事?”
徐凤深深瞧了一眼牧晨,蔚然一叹,
“此事说来话长......曾几何时,药王山地位超然一时无两,可惜门中人才不继,以至后来,天下各处涌现许多医道奇才,前有扁鹊,华佗,孙思邈,后有谈女贤,董峰,这些人于医道一途天赋异禀,辉煌之时一度盖过药王山......”
“好在后来药王山也出了不少英杰,淳于衍,皇甫谧皆是难得的医道奇才,正是历代前贤前赴后继,才使药王山有复兴之势,后来民间为了医道发展,自发组成医道行会,如今大大小小行会也有数十上百,但真正闻名的不过三家,其一便是中原‘华佗行会’,其二便是江东‘神医行会’,其三便是长江以南蜀地附近的‘神农行会’。”
牧晨闻言忍不住心中感慨,只觉自己阅历尚浅,如此盛名行会却未曾得知,望了徐凤一眼,心中狐疑道,
“为何药王山当初不将天下行医者掌控,以便统一号令。”
徐凤白了一眼,娇声道,
“不说此事何其艰难,就是当权者也不允许……”
牧晨心思通透悟性极高,听得徐凤此话,便已明了其中道理,忽而望了徐凤一眼,揶揄道,
“凤儿,看来你在行会官衔不小,惹得那中年对你毕恭毕敬。”
“呵呵呵,只是虚名而已......师父身为药王山之主,不愿管理行会琐事,便将行会交给马师叔看管,我身为师父嫡传弟子得师父厚爱,自是要替他老人家分忧.....”
徐凤只觉牧晨此话有趣,不由嫣然一笑,侃侃道。
二人边走边说,只过得两个时辰左右,便出了巴渝郡城到得宜宾城,眼前山地渐多人烟稀少,牧晨出了城池,便展开轻功身法带着徐凤向西急奔,一路穿山越岭直道日落西山,方才到了药王山地界,抬眼玩去,但见群山突起,连绵不见尽头,牧晨望着眼前连绵群山,想到不久便可见到吴语静,心中顿时悸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