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江非子      更新:2019-08-16 05:18      字数:3169

我将思绪从记忆中抽回。

一想到我嫁的人曾经想要我的命不说,还在大婚当天这么欺负我,我一面胆颤心惊,一面又恨得牙痒痒。

眼下最可气的是,府中那么多人自大婚后万般编排我,竟也没人管管。

“郡主,外人传言岂可信,您不要放在心上。”锦眉递上一碗茶,“消消气。”

锦眉本是我的师姐,其实她原不需陪嫁,只因兄长怕我在和亲时闹事,这才让她跟着我,我的同门师姐一向听我那狡猾兄长的话,这才摇身一变成了我的陪嫁侍女。

我接过她手里的茶,大口饮尽:“我没生气。”

话虽如此,其实我心里恼的不行。

前日我在九皇府四处走动熟悉地形,短短半个时辰,遇上五拨侍女,草草对我行礼后走出还没两步就开始议论,连声音都懒得压低。

偶尔遇上一个本分的侍女劝说同伴:“你小声些。”

谁知那同伴当着我的面就回道:“这有什么,听说她在母族不受宠,如今做了大临九皇妃,仍是个不得宠的主,连个青楼女子都比不上,九殿下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对于府中肆意贬低我的行为,江渊没有理会,他淡漠的态度助长了几位侍妾的气焰。

这不,一位姓张的侍妾居然在咸京池驱赶前去赏荷的我。

起因是咸京池旁仅有一处亭子,那侍妾的侍女说地方太小,容不下两家主子。

“这是九殿下为张慎仪命人移植的荷花,今日张慎仪也要赏花,恐怕没有九皇妃的位子了。”

说话的侍女我略有印象,当日就是她在我跟前说我坏话,据说以前在杂事房做事,两个月前刚被分到了皇子慎仪张氏身边伺候。

当着我的面如此嚣张?

我再不吭声,将来岂不是要被她们肆意欺负?

我径直到亭中与张慎仪同席而坐:“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这咸京池里的荷花就算是九殿下为慎仪移植的又如何,它还不是长在九皇府的地盘上,九皇府是你张慎仪的吗?”

张慎仪摇了摇头。

我笑:“既不是,我怎么就不能坐了?”

摆架子嘛,谁不会,我在凝雾王府时好歹是个郡主,摆架子这事打小就会,这下果真将张慎仪震住了。但不过片刻,张慎仪便笑起来:“话虽如此,可九殿下不喜欢除了臣妾之外的人出现在此,还望九皇妃体谅。”

侍女见势附和:“若让九殿下看到了,万一不悦又要斥责九皇妃,只怕我们拦不住。”

我气得七窍生烟,起身朝侍女一步一步迈去,侍女立在原处,一脸淡漠,我朝锦眉伸手:“把刀子给我!”

锦眉原本身上一直携佩剑,可入了九皇府后就被嬷嬷一顿说教,说什么府中婢女不可携剑,强行把她的佩剑夺走了,她习惯身边带有兵器防身,佩剑没了,便偷偷备了把匕首。

她这会儿怔了怔,才从身上取出匕首递上。

我将匕首握着,不紧不慢的在眼前划了几下,寒光熠熠吓得张慎仪立即起身:“九皇妃要做甚么?”

“斥责我倒不怕。”我未看张慎仪,而是将匕首刺向侍女,“不过你怕死吗?”

侍女这才惊得往后退了几步,颤颤巍巍道:“这里是九皇府,九皇妃你可不要乱来。”

“我知道这是九皇府,那又如何?杀一个出言不逊的侍女,你以为九殿下会为你出头?”我冷笑了笑,其实我并无杀意,只不过想吓吓人,谁知侍女竟真的被我吓住了,我索性立威立到底,“我大婚当夜只是同殿下起了误会,所以才误伤殿下,即便殿下不待见我又如何,他敢杀我?敢废我吗?我是和亲公主,大临不会为了你动我一根手指头,且他一个皇子而已,敢翻天不成。”

张慎仪闻言再无刚才嚣张,连忙跪地求饶:“九皇妃息怒,今日是妾身无礼,九皇妃若想赏荷,妾身自当避让。”

侍女也慌忙跪在我跟前:“求九皇妃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顶撞九皇妃了。”

我缓缓把匕首移到侍女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她发梢划过:“饶了你?我怕你记恨我,将来要找我麻烦,不如杀了你一了百了。”

“求九皇妃饶命。”

侍女吓得脸色煞白。

我忍住笑意,正想把匕首收回,忽有一只箭矢从身后袭来,将手上的匕首击落。

“谁!”我猛然回头,看到咸京池外有护卫举弓对准了我,我知道他,他是江渊心腹,唤作陆免,果不其然,在他身边站着束袖墨衣的江渊,显然是刚习射回来碰巧看到这一幕,误以为我真要动手,所以“英雄救美”了。

锦眉拾起匕首,我心中忐忑,却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取手帕漫不经心的擦拭十指,片刻间,江渊人已转入亭子,张慎仪起身退到他身旁,神色委屈却没出言辩解。

他见此心头一怒:“李长郁!你是要在九皇府杀人吗?”

我看他眸光阴寒,心头发颤,可一想到他大婚那天当着我的面跟一块牌位饮合卺酒,我就来气:“不可以吗?”

他脸色青白,却忍怒不发,冷道:“你尽管试试,看看不过一个皇子的我敢不敢动你。”

我被他盯得浑身寒凉,转念一想人在屋檐下,必要时刻还是得低头的,我才不要跟他争执。我拽过锦眉,白他一眼后迅速逃离。走出很远之后,锦眉才敢出声:“郡主,您吓死我了。您不要总与九殿下起冲突,在他府中得罪他不是什么好事。”

“你怕什么,他又不吃人。”

“他是不吃人,可他会杀人!”

我见四下无人,语调不由拔高了些:“放心,他杀谁也不敢杀到我头上来!”

经咸京池一事,王府中乱嚼舌根的的确少了,侍女见到我也会恭谨行礼,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议论。我忽然觉得耳根清净不少。看来偶尔施施威还是很有必要的,令我意外的是,居然有一名侍妾自此事后开始频繁接近我。

这是与张慎仪相邻而居的书宁训,此人性情温婉懦弱,与狐假虎威心思不纯的张慎仪完全是两类人。

我起初并不待见她,觉得她唯唯诺诺,没有骨气,可后来听说她在王府并不得宠,与我一样很不受江渊待见,只因身世凄苦,虽很会看人脸色,但仍受张慎仪欺凌不敢反抗,在九皇府过的极是憋屈。

大概是惺惺相惜,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每日下午书宁训会到院中来聊天解闷。

时日久了我还发现,与书宁训闲聊有个好处,这个书宁训不知从哪儿听来各种小道消息,她会同我从大临各郡风情聊到市井琐事,这一日,还给我说起大临皇宫。

“二殿下生母乃是淳妃,二殿下常年出征在外,淳妃便在宫中礼佛诵经,性情温厚为人也低调。”书宁训剥好果子递给我,莞尔一笑继续道,“叶妃是九殿下生母怜贵妃的胞妹,如今在宫中盛宠,若非因身子不好无子无女,只怕位份不止于此,不过有我们九殿下,只怕将来也是要享尽福气的。”

我咬了一口甜梨,清爽解渴:“对了,我到现在也没见过怜贵妃,先前入宫奉茶,只是见了皇后和叶妃,可她们都不是江渊生母,不让我给怜贵妃奉茶也太不合礼数了罢。”

书宁训十分惊讶:“九皇妃不知道?”

“知道什么?”

“此事早已满朝盛传,怜贵妃于两年前死于毒杀,是轼王下的毒手,陛下震怒,这才下旨把轼王流放北漠。”

原来轼王流放北疆,竟是因毒杀江渊生母?我一时连嘴里的甜梨也忘了嚼:“轼王为何要毒杀怜贵妃?”

书宁训遮掩道:“这……朝中的事,臣妾不是很清楚……”

看她神色躲闪,我也猜了个十之八九。

据说这个江渊和轼王斗得不可开交,诸子夺嫡,母妃焉能置身事外。

我不免对这个未曾谋面的母妃心存可惜。皇家是非,片刻夺命,真是令人唏嘘。

想起瑶川小皇帝,亦是从血泊里捞起皇权,可却是这个东西,令他变得毒手尊前,与幼年时的活泼可爱相差甚远。

江渊,只怕也是如此。

一个甜梨吃的索然无味,我哀哀叹了一声,道:“说些别的!”

“是。”书宁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讲些市井趣事。

说起临都名吃,我很快来了兴致。

“书宁训,改日你带我去见识见识。”说到兴起,我便按捺不住。书宁训震惊:“九皇妃,我们身为九殿下的女眷,万不可抛头露面。”

我不以为然:“谁定的规矩?凭什么女眷不可抛头露面,大临律法有‘女眷’不可出门这一条?”

书宁训怔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我挑眉:“那不就成了,上街玩玩,又不触犯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