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贾诩早有办法,公孙昱的精神状态立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公孙昱的眼中,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许多,就连贾玑看起来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公孙昱直接一屁股将身旁的贾玑挤在一旁,端起案几上的茶碗,一脸谄媚地看着贾玑,柔声说道:“都尉,喝茶。”
“本都尉不渴。”贾诩心头好笑,不由也傲娇了起来。
可公孙昱的厚脸皮,哪里是汉代人能招架的?毕竟,当初为了能在自己的职位稳定下来,公孙昱这个什么手艺也没有的人,应是靠谄媚拍马屁找到了一份工作。
公孙昱被贾诩一声噎了回来,他非但不气恼,反而是又起身来到了贾诩背后,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按摩着贾诩的肩膀,奉承道:“都尉日理万机,这身体可一定要保养好了。都尉健康,就是我等的幸运。贾玑,你这个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给你爹......哦不,给贾都尉捶腿?”
贾玑尚未弱冠,公孙昱又仗着他向来与贾玑兄弟相称。故而此时直呼贾玑其名,非但不是侮辱贾玑,反而更显得两人亲热。
只不过,贾玑却实在看不了公孙昱这幅小人至极的谄媚嘴脸,心头不由念叨:这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你怎么表现得比我还积极?
贾诩不算什么刚正固执之人,但在汉代这种很注重礼仪的时代,公孙昱如此跳脱,还是让贾诩很难接受的。可正当他准备结束这种荒唐时,却忽然发现公孙昱的手法竟十分高明,不一会儿便让他浑身酥软,筋骨松弛。
嗯......舒服......再用力一点......
一时间,贾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微微闭上眼睛,口中还说道:“玑儿,未曾听到思伯所言吗?难道为父指导你兵法,还换不来你尽一点孝心?”
贾玑嘴巴立时张大得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他想不通这个公孙昱究竟有什么妖法,短短不过两天,竟然让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转了性。故而,贾玑也只能乖乖上前,轻轻捶着贾诩的腿抱怨道:“父亲,你堕落了。”
“放肆!”贾诩这个做父亲的还未开口,公孙昱这个外人倒是先急了:“贾大人乃你生身父亲,你贵为人子,自当尽心服侍奉养。更遑论都尉还乃小平津都尉,执掌小平津大小一应事务,更是费心劳力,此时都还得为司隶兵卒和凉州羌胡团结一事而操劳奔波,你可知道汝之父亲每日每夜要经历多少酸辛?!”
贾诩苦笑地看着公孙昱教训自己的小儿子,内心忍不住升起了一抹感叹:果然,贾玑才是自己的亲儿子。毕竟,公孙昱这么拐弯抹角,但在根本上,还是念念不忘军营之事。
不过好在,自己身边多这么一个家伙,好像还不错,至少这个按摩技巧让他欲罢不能。
这手法,真舒服。
故而,贾诩摆摆手,指了指《吴子》上的一段话,开口道:“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公孙昱当即放弃了继续给贾诩按摩,那份果断和急切,就跟寻欢客提起了裤子就要离去一样。这一动作,更让贾诩摇头苦笑不已,内心更是升起了一丝失落。
捧起书简,公孙昱看到那一段话是:故用兵之法:教戎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简单的一句话,意思也很简单。甚至直接从字面意思来看,这段话与解决眼下问题根本没有任何关联。可公孙昱却瞬息间便觉察到了什么,抱着竹简皱眉苦思不已。
贾玑也伸着脑袋上前看了一眼,却十分疑惑不解:“父亲,这不过是寻常练兵之法,理所应当之事,又与团结司隶部卒和凉州羌胡有何关系?”
见自己儿子如此毛躁,又不肯动脑,贾诩不由失望一叹。不过,在公孙昱没开口之前,他却仍旧不答,只是腿一伸,平淡的丢了一句话给贾玑:“继续捶。”
“哦。”贾玑看看贾诩,又看看公孙昱,真搞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于是只能忍着内心的疑惑,埋头苦锤。
“教戎为先,教戎为先......”公孙昱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四个字,脑袋里一大堆东西好似伸出了无数条线,漂浮在他眼前相互缠绕。突然一道闪光划过,那些线索猛然纠结到了一处,让公孙昱的眼睛一亮:“不错,就是教戎为先!”
“公孙昱兄,你想到了?”见公孙昱恍然大悟,边捶腿边思索的贾玑也猛然一震,开口问道。
“不错,都尉真乃大才也!”公孙昱回头看着眯着眼睛享受的贾诩,忽然觉得这老狐狸简直就是神仙,如此复杂的问题,他竟然能用如此简单的办法解决:“表面来看,这只是简单的练兵之法,可实际上,吴子这一番话也可以从另一种角度来理解。”
“公孙兄,究竟何意,你倒是赶紧说呀。”贾玑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可手刚一停,贾诩便很是傲娇地微微哼了一声。无奈之下,贾玑只能再度蹲伏在地上继续跟贾诩敲腿,但眼里的急切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甚至都开始在心抱怨自己为何不能将耳朵竖起来。
“从一开始,都尉和我便想让司隶部卒和凉州羌胡取长补短,共同操练。借助这样的方式,两方才能捐弃前嫌,一同向着强兵的目标迈进。假以时日,两者必然交融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不错。”见公孙昱激动的模样,贾玑还是不明白:“这些我等昨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为何今日又旧话重提?”
公孙昱一瞟贾玑,自己都觉得这贾玑太年轻,忍不住揶揄道:“操练操练,你以为练兵就是让这两方混在一起就行了?万一凉州羌胡站军姿冒了火,又被司隶部卒看到说了两句,你说他们会不会因为一句可轻可重的话就打起来?”
“或者,由于汉人与羌胡恩怨都可追溯百年。万一羌胡士卒教导司隶士卒时,故意耍弄司隶士卒又该如何?司隶士卒会不会受不了这股恶气,挑动两方大打出手一番?”
“再或者......”公孙昱还想继续教训贾玑,可贾玑只听了这两个可能,便明白知易行难,要让两方真正交互起来有多困难。一时间,他赶紧阻住公孙昱,问道:“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教戎为先,一人学战,才能教成千人。”公孙昱指着竹简上的这段话,一层层替贾玑剖析道:“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为何要跟着另一个人学?”
“自然是因为人家会呀。”
“不错,都尉就是告诉我们,必须选出一些典型来。要那种骑射和纪律性都良好的士卒,成为全军的楷模,这样才能让司隶士卒和羌胡都信服。”畅想着心中的勾画,公孙昱语句越来越激动:“不,我们其实更可以趁王方这蠢货不捣乱的时候,将小平津的军制改一下,让所有人都从头做起!”
闻听到这里,贾诩猛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真没想到公孙昱会如此举一反三,不由大感兴趣:“思伯,你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小平津再不分司隶部卒和羌胡,只按操练成绩说话?”
“不错,就是这样!”公孙昱邪邪一笑,只要这样,他才能将贾诩拉下水,更能从根本上扭转两派不合的弊端。
故而,接下来公孙昱滔滔不绝道:“都尉,其实我们除却更改这些部卒的职衔外,还可以再辅助一些其他措施。例如军营军纪实在太过严苛,士卒时常心怀戒惧,难以敞开心胸;还有,军营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也不利于两派士卒交流......”
“静气静心,方能条理不乱,心不静,条难顺。冷静,冷静。”贾诩这时也直起了身子,告诫了公孙昱几句后,他又忍不住催促道:“先说说你想如何更改小平津军制.”
“是这样,若想如此,必然需都尉大力支持”公孙昱也不藏私,当即便把他的扩散思维一一道出。
贾诩在一旁侧耳聆听,间或动容,间或蹙眉,后来直接开口指点一两句。再后来就是公孙昱提议,贾诩补漏查遗,给出意见。而两人四眼一亮、会心一笑的场景,也就多了起来。
可两人谈得投机,一旁贾玑却成了傻子。因为他发现两人谈论的东西,他只有小部分能听懂,大部分连蒙带猜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唯一让他高兴的,就是他知道从明日起,那些士卒们恐怕要倒霉了。
不过,很快贾玑就又郁闷了:贾诩和公孙昱谈得实在太久也太合拍了,尤其两人在谈到彼此认同的话题时,那相视一笑的奸诈,简直就像两只狐狸在密谋着什么,而且是一老一小。
于是,贾玑看看贾诩,又看看公孙昱,忍不住开始怀疑:这究竟怎么回事儿,为何他们两人看起来,更像一对儿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