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此就很明显了。
刺客一冲入营帐当中,鸡贼怕死的公孙昱早已佯装好了“自己”躺在床榻上的假象,而他则飞速地擎着一把利剑躲在了床榻的背后。待刺客飞扑上来的时候,公孙昱也骤然出手,在刺客措手不及的同时,一剑洞穿了刺客的胸膛。
只不过,在这一电光火石的过程中。这货因为不通武艺,刺杀的时候扭到了腰,又跌回了床榻之后
脑补了适才凶险一幕的无名,这时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苦笑。然而,更多的愧疚感还是令他拜服在地,自责言道:“公子,属下护卫不利,恳请公子责罚!”
公孙昱将剑扔在了一旁,一手支着腰,一手摆了摆道:“此事与你无关,这场刺杀毫无疑问是人精心设计好的。若不是近些时日由你及时整顿扩充了亲卫,想必今夜就是我命丧九泉之时。”
话音刚落,平阳公主和杨柔儿两人便已冲入了帐内,紧随其后的,还有光着膀子的徐晃以及许凉、吴匡、贾玑一群人。看到公孙昱无恙,这些人才都松了一口气,齐齐拜倒在地道:“属下无能,致使刺客惊扰了主公,还望主公降罪。”
公孙昱很为这些麾下的忠心感到骄傲,但同时也有点小幽怨,忍不住将可怜的眼神儿投向了平阳公主:假如咱俩假戏真做,你我共宿一帐,那我的腰恐怕就不会这样了.
然而,平阳公主根本没有看到公孙昱这点小幽怨。此时的她,再不复以往婉约大气的气质,绝世倾城的面靥上似乎布了一层寒霜。
她不敢想象,要是没有黑子和无名等侍卫的保护,她岂不是真的要失去公孙昱了?!
在得知有刺客的时候,她的心便是悬着的,因为,他知道公孙昱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刺客的对手,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平阳公主便没敢想下去,连忙赶了过来,不过还在公孙昱没事。
但是,平阳公主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她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万一以后还有刺杀呢?万一公孙昱没有那么幸运,躲过这一劫呢?
平阳公主的俏脸上的寒霜愈加浓重。
她大步走向众人之前,第一次喧宾夺主当着公孙昱的面儿,呵斥这些将领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此事攸关夫君生死,请罪又有何用!”
众人一时愣愣抬头,谁都没想到平阳公主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们说话。然而,平阳公主却用阴鸷而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他们,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雌豹,凶狠而霸气:“不管是谁,本宫我必然要将幕后主谋揪出来!”
话音落下,犹如虎啸山林,登时令群兽战栗不已。那些原本还震惊平阳公主转变的将领,神色也立时一凛,同仇敌忾抱拳回道:“主母但有令下,我等无所不从!”
“这还像样!”平阳公主猛然一甩背后的披风,直接便坐在了公孙昱的床榻上,语出如箭般飞速吩咐道:“许凉,你将这些刺客的尸首都搬进来,仔细查验!吴匡,你带着麾下曲侯,去营中打探消息,之前两炷香内发生的事情,我要一条不漏地知晓!徐晃,你去白波俘虏营中,看看有没有心怀不轨之徒,但有怀疑,当即审讯不必顾虑!”
得了命令的司马曲侯,一个个阴鸷地脸庞大步而出,看那模样,好似要去跟人拼命一样。公孙昱也被平阳公主这一爆发给惊住了,不由嗫嚅了一句:“没必要搞得如此吧?只是一场刺杀,而且我也没什么大事儿”
“有事就已经晚了!”平阳公主女皇御姐的气势再一次威凌,直接对着公孙昱便叱道:“你给我闭嘴,此事由我全权负责!”
公孙昱,贾玑甚至包括无名这三个大男人,不由齐齐缩了缩身子。
尤其贾玑竟然还忍不住向公孙昱,投去了一抹怜悯的目光:兄长,怪不得你迟迟不肯与嫂夫人完婚,不肯同宿一帐。原来不是为了什么以身作则,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哇!
在平阳公主雌威大作之下,各司马和曲侯的效率显然比平时快了许多。公孙昱感觉只是略略披上一件大氅的功夫,那些出去的司马曲侯便一个个走了回来。
最先前来汇报的是还没顾上穿一件衣服的徐晃,他拜倒在地道:“回主母,白波俘虏营中并未异状,那些俘虏只是担忧我等言而无信,才会受惊乱逃,并非有人怂恿煽动。”
话未说完,徐晃就感到冰凉的脊背被一股热气覆盖。一抬头,他才看到公孙昱将刚披上的大氅盖在了自己身上:“主公......”
公孙昱不等徐晃开口,便摆手道:“还有什么情况吗?”
徐晃想了一想,随后才谨慎开口道:“有一件小事儿。一名白波贼起夜偷懒,就在自己营帐的门口方便,他那座营帐靠近马厩。据他说,好像迷迷糊糊看到一群人,绕过马厩潜伏到主公的营帐四周。不过接下来就是白波营大乱,他也不敢确定看到的是否属实。”
徐晃话音刚落,许凉便走了进来。他先询问了一番部下,随后便命人将十七名刺客的尸体被士卒搬了进来,包括那些尸首不全的家伙,也被勉强拼凑了起来。
这些人都刚死不久,血液仍未流尽。一时间,浓郁的血腥味在营帐中蔓延,引得杨柔儿不由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但平阳公主似乎并不在意,她那样一位绝世动人的美女,就在这么一堆令人不寒而栗的尸首中翻翻拣拣,丝毫不在意血污弄脏了她华贵的衣裙和洁白细腻的手指。
仔细看了一遍后,她才起身蹙眉说道:“的确是我军兵士的衣甲,但他们都不是沙场的悍卒,而是一群专业的刺客。”
看到公孙昱不解的眼神,平阳公主则翻开一名刺客的手掌解释道:“倘若是军中悍卒,从他们展露的战斗力来看,这样的悍卒必然会被上司赏识,被挑选出来联系射箭。可他们却都只是手掌有茧,而指肚上没有,这说明他们只是单兵拼杀技艺很高,却不会射箭。”
说罢这些,平阳公主又踢了踢那可怜家伙的大腿道:“并且,他们也不太会骑马,他们下肢虽然粗壮,却没有常年骑马造成腿内侧的摩痕。一个精锐的士卒被埋没情有可原,但十七名士卒都是这样,这就不太可能了。”
“主母说的不错。”无名这时也从那些尸首中站了起来,拎着一截断臂向公孙昱说道:“公子你看,他们这些人的臂膀上都有一道这样的旧伤痕,便说明他们乃受雇的刺客。”
公孙昱一看那伤痕便明白了:当初他召唤过来无名后,无名就要用刀子在手臂上割开一片血肉,然后还要用手指蘸着血擦拭公孙昱的剑身。按照无名的说法,这是春秋时代流传下来的死士效忠仪式,意为“以肉为剑,以血为刃”,是将自己化为主家的利刃,兵毁人亡,在所不惜。
当然,公孙昱断然拒绝了无名这样变态的请求,为此他还安抚了无名很久。可这些刺客手臂上都是如此,这便说明他们是奉了主家的命令来行刺公孙昱——即便这次没有全军覆没,他们也会在被俘时想法自尽,不留活口。
怎么说呢,这支刺杀团队,不仅专业,而且有着一定的历史底蕴。由此也可推断,他们绝不会受雇于郭太那样的白波贼。毕竟那些草寇刚兴起不过一年多,还不太可能接触到这样顶级的刺杀团队。
紧接着,吴匡也赶了回来,他的任务最繁琐,但带来的消息也最多。
随后,经过杨柔儿的分析,他们便整理出刺客们清晰的行动路线——这是从那些被刺客拔除的暗哨和岗楼士卒的尸体身上得来的判断。
按照杨柔儿的说法,这支刺客团队先是由辕门混入,期间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掩护。就在大营骤遭袭击时,他们趁着这段时间,熟稔地躲过了公孙昱营中的暗哨和岗楼监视,继而通过马厩绕到了公孙昱营帐的外缘
而从弓箭射入自营的角度来看,那些配合刺客的家伙们,就躲在胡赤儿的望楼当中!
而就在大家渐渐拨开迷雾的时候,贾玑却端着一柄拍髀看了很久,随后才面色冷凝地将那柄拍髀交给了公孙昱:“兄长,你看这拍髀的柄端。”
公孙昱接过匕首,清晰看到拍髀的柄部,刻着一行篆体小字:考工令!
考工令是大汉朝廷打造兵器的官署,掌管着弓、箭、刀、枪、铠、胄的制作,是军事装备、军需物资的制作与管理的机构,相当于后勤部。也就是说,这支刺杀团队用的竟然是军用良品!
“公子,前番董卓嘉奖汾河前线将领,便曾奖赏胡赤儿一部五十柄考工令出品的兵刃!”杨柔儿一时不由想起这个情报,俏丽精致的面庞瞬间变得杀机盈天。而且,这一次她是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呼出了董卓的名讳,可见她这次内心有多么失望、多么愤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真相已水落石出之时,公孙昱却与平阳公主对视一眼,随后淡淡笑道:“李傕这狗东西,还真是内斗内行。怂恿胡赤儿与我不睦,原来最后就是想这般栽赃嫁祸!”